陈留郡,一件屋舍中…
一名小吏坐在偏房内,他将桌案上的半壶酒水一饮而尽,旋即…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他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案牍上,面色格外的凝重。
他是满宠,嫉恶如仇的满宠,他感觉自己的仕途已经完了,彻底完了。
至于缘由…
在兖州陈留郡,他因为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人,更有甚者,许多曹氏、夏侯氏的族人犯到他的手里…
偏偏…任凭谁来求情也没用,满宠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一律严惩。
原本这倒也没什么。
可偏偏,近来…许都传回消息,这些曹氏、夏侯氏的族人,他们的主子立功了,在迎天子的过程中,立下大功了。
一个个均封为朝廷的将军,甚至有不少还受封侯爵。
如此这般…
他满宠这个微末的小吏,必定会被这些新晋将军、侯爵嫉恨,他清楚…凭他的官阶,根本不可能与这些谯沛功勋抗衡。
偏偏满宠就这副性子,我行我素,爱咋咋地,那些定下的罪,莫说是这些谯沛勋贵,就是曹操来了,他也不会留有余地。
故而,满宠今日也没有去衙署当职,就安静的呆在家里,随时等候曹操的文书,罢免他的官衔,甚至…对他加以惩罚。
不出所料…
曹操的文书来了,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被罢免官衔,而是…提拔为了许都令!
嘶…许都令?
这可是管理帝都的事务,他满宠此前不过是衙吏中的一个小官,别说是许都令,就是陈留太守…都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怎么就一下子跨过无数个阶别,直接提拔为许都令呢?
满宠的面颊上没有丝毫喜色,在他看来,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他得罪了大量的谯沛勋贵!
夏侯惇、曹洪的门人都有犯在他手里的,如今…曹洪受封为谏议大夫、厉锋将军,夏侯惇受封为河南尹、征东将军…
有他们在,满宠能不被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下狱都不错了,罢官几乎是板上钉钉。
满宠一脸狐疑…总不至于,曹营中有人会举荐他吧?
“阁下是不是记错了?天子怎么可能下诏,任命我满宠为许都令?”
“又或者说…这诏书搞错了,想必有人与我同名同姓,此满宠非我这个满宠,在下字伯宁,阁下还是确认一下的好。”
面对尚书台的使者,满宠还是很客气的…
当然,尚书台也是刚刚建立,有一些纰漏也说得过去,满宠打从心里觉得…
这许都令跟他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
“咳咳…”尚书台的使者很古怪的看了满宠一眼…
语气更添得了一分笃定。“满府君就不要戏弄下官了,为满府君请官的奏书乃曹司空亲自御前呈上,这诏书乃尚书台草拟,陛下御笔批示,哪里能有假?”
其实,这位使者也很懵逼…他也是跟随着荀彧,从兖州去许都的老人了。
对满宠,之前也有所耳闻。
可…许都令,这么重要的官衔,怎么轮…也不该能轮到他这一名小吏满宠的身上呀?
他还觉得不公平呢?
可…他有资格质疑么?
早在来之前的路上,他已经反复确认过了,新晋的许都令就是这位满宠满伯宁,如假包换!
这就尴尬了呀…
别说不敢质疑了,这满宠什么性子,他在清楚不过。
嫉恶如仇,阴鸷腹黑,如今平步青云成为了许都令,做为使者…他生怕哪句话得罪了这位满府君,若是被他记恨就大大的不妙了。
故而…
使者始终语气很和缓,就差去低三下四的巴结了。
嘶…满宠拍拍脑门
没错?
没搞错?
许都令?就是他满宠?满伯宁?
这…
虽然他想不通这中间的干系,可…毕竟是升了,人家使者辛辛苦苦的来传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满宠的性子,自然不会私相授受什么的。
不过,一杯茶水、一顿便饭还是要款待下使者的。
“阁下稍等,一路赶来想必口渴了吧?这样,容我去门外酒肆打一壶酒,提来两个小菜,不妨在寒舍吃个便饭。”
便饭?
此言一出,使者浑身一个哆嗦。“啥意思?满府君…你…你这是啥意思?我…我可不是那样的人!这饭可不能吃。”
谁敢吃你满宠的饭哪。
别一口酒水刚刚下肚,这满宠翻脸不认人,直接说他这使者贿赂上级…给押入大牢。
满宠现在可是许都令,权利滔天,你大爷的…他找谁说理去呢?
呃…
看使者紧张,满宠懵了,啥意思…觉得规格不够?怕在他满宠家里…饭不好吃?
别说,满宠还真没往“贿赂上级,私相授受”上去想,真的只是觉得人家这么辛苦,又是宣读他的任命,多少他得管人家顿饭吧?
“哈哈哈!”满宠笑了。“阁下是嫌弃我这寒舍呀,这样,咱们去楼下,去隔壁卫家羊庄饺子馆儿吃,在下就用这一碗饺子聊表谢意!”
若然是别人开口,一定是我为上使接风,保不齐还得拿出点钱币意思意思…
可满宠刚正,能让他请上一碗饺子,已经算是格外的礼遇了。
只是…
使者的反应有点奇怪,甚至有些惊恐。
“满府君…你…你可是许都令啊,怎么能…怎么能带我去吃饺子呢?”
“本官两袖清风,说不吃就不吃,我不光不吃满府君,就算是百姓们的、农户们的…我都不吃,我可不缺这碗饺子,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使者是抵死不从…
他双手护住自己,在这么一个不通人情的许都令面前,怎么可能去吃他的饺子呢?这不是给自己找牢狱之灾么?
他一步步的退后。“我…我一生为官清廉,我不拿百姓们的一针一线,满府君你…你可莫要试探于我!更…更不能冤枉于我呀!”
这…
满宠懵逼了,他内心中直呼,我特喵的就是想请你吃碗饺子而已!
他这辈子还从未请过人,没想到第一次请,这么尴尬?
“阁下误会了,真的只是一个便饭!不过…在下记住了,阁下清正廉明、高风亮节、两袖清风,让人佩服呀!”
得到满宠这么一句话,这使者感觉放屁都顺畅多了。
他内心中直呼,丫的…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来找我的麻烦。
“满府君也别误会,在下喜欢自己吃,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再说了,我来此宣读圣意,怎么能让满府君破财呢?这像话嘛?”
讲到这…这使者将诏书与许都令的印绶一股脑塞给了满宠,浑身一下子轻松多了。
“那…那在下告辞…告辞!”
“阁下且慢!”满宠一把拦住,他的眼珠子一定,骨子里潜藏着的那股子对真相的执着…迫使他再度问出一句。“阁下可知道?为何曹司空会向陛下举荐我为许都令么?”
这个问题,满宠格外在意…
若然不搞清楚,依着他的性子怕是睡不着觉咯。
“这个嘛…”使者眼珠子一转,狐疑的望向满宠。“满府君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满宠如实回答…
使者“吧唧”了下嘴巴,还是开口道“满府君在陈留郡任一寻常官吏,却是能搭上陆司农与龙骁营的门路,真是…真是失敬啊!”
啊…
陆司农?龙骁营的门路?
龙骁营,满宠倒是熟悉,整个兖州谁人不知,威武雄兵、英雄之师嘛,是隶属于陆羽陆功曹麾下的兵马…
等等,陆功曹,陆司农…
猛然间,满宠回过味儿来了。
敢情,幕府功曹陆羽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大汉九卿之一的大司农了?
其实,这原本也没什么…跟他满宠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
可…偏偏,使者这是话里有话,他如何能听不出来呢?
多半,这许都令之位,是龙骁营统领,新晋的大司农陆羽向曹司空举荐的自己!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能说通了。
可…可满宠跟这位陆司农不熟啊,甚至…两人连见面都没见过?
他…他龙骁营中的弟兄们那么多,又都有那么大的功勋,怎么会举荐自己呢?
这下…满宠更懵逼了。
刚刚想到这儿,使者再度拱手告辞,临走前,不忘留下来一句。
“满府君能搭上陆司农的路子,这区区许都令…又算的了什么呢?怕是平步青云还在后头呢…委实,委实让人羡慕呀!”
如果是平常的人,使者必定会所,日后多多提携什么的,可在满宠面前提携俩字就算了,日后能不找他的麻烦已经是烧了高香!
一言蔽…
使者摇了摇头,似乎内心中再度抱怨了一番上天的不公,旋即徐徐退去。
只留下满宠一脸懵逼,他口中唯独不断的重复着吟出这么个名字。
“陆司农?陆司农?”
可以说,在满宠的心头,他的小黑本里有无数名单;
可…红榜的话,呵呵…唯独陆羽一个!
顿时间,一向阴鸷腹黑的满宠竟是对陆羽,对龙骁营莫名的多出了一些好感。
咳咳…
轻咳一声,满宠收敛心神。
且不要胡思乱想了,该收拾下东西,赴许都城上任了。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
…
“哈欠…”
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陆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如今的他,正在一家青楼之中…
青楼取名“雁倌楼”,这是颍川郡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女子格外的俏美。
说起来,陆羽来到这边已经两天了,仅仅这么两天,颍川郡已经传开了…
从许都城来了一位阔少,一出手就包下了整间雁倌楼!
当然了,陆羽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引蛇出洞!
想必那位风流才俊,一定会好奇…是谁?与他有着如此相似的爱好!又是谁?让他一连几天开不了荤!
说起来,戏志才也算是够意思,他派来的心腹主动提出,要主动约出郭嘉,只不过…被陆羽一口回绝了。
约出来多没意思啊,让郭嘉主动寻来,带着那对女人的兴趣来寻他陆羽…那才有些意思。
“哈欠…”
再度伸了个懒腰,陆羽穿上衣服。
说实在的,青楼里的这些女子他看不上,庸脂俗粉,别说是跟昭姬姐比了,就是跟两位丁夫人、曹沐去比,都差了一大截,少了几分韵味儿…
说白了,空有一副皮囊,跟“有趣的灵魂”丝毫都不搭边!
偶尔听听她们的吹拉弹唱,聊聊天还行,真要睡得话,陆羽嫌脏。
不过…
待在雁倌楼两天,陆羽算是把此间青楼里的流程给摸清楚了,透彻了…其实,对于青楼女子而言,对待每一位客观,无外乎这十个步骤!
第一,初见;第二,小酌;第三,沐浴;第四,纳凉;
第五,临床;第六,并枕;第七,交欢;第八,言盟;
第九,晓起;第十,叙别…
了解到这些时,陆羽很震撼,原来…在汉朝,前世会所这一套就已经形成了完成的套路。
说白了…
就是前期欲拒还迎,勾搭你多消费!
然后在屋里你侬我侬,海誓山盟,其实…女的是逢场作戏,男的是花钱买乐子,这点儿…纵是穿越前陆羽也颇为感触。
俗话说的好嘛,一个男孩,当有一天,他不再逼良为娼,也不再劝小姐从良,那这个男孩儿就成长为男人了,就懂得这其中的逢场作戏!
就在陆羽琢磨着,今儿个该点哪个姑娘来唱曲时,典韦匆匆的步入雅阁…
“陆公子,人来了!”
此言一出,陆羽精神为之一振…
他寻思着,包下这雁倌楼,郭奉孝能憋住一、两天,岂能憋住十天、二十天。
闻着味儿也该来了吧?
只不过…没想到,仅仅两天,他就憋不住了,果然…真是个风流才子。
“踏踏踏…”
转过一处回廊,陆羽正在下楼,没曾想…迎面正撞到一位公子。
这公子长的不算英俊,也不算丑陋,只是身子格外的清瘦,与陆羽这小身板儿碰到一起,竟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在这尚武的大汉,能让陆羽撞到的也没几个了!
典韦赶忙在陆羽耳边小声提醒道。“此人便是郭奉孝…”
陆羽嘴角咧开露出一丝笑意,本想开口,却见面前这黑衣清瘦男子醉醺醺的…当即沉默,等郭嘉先开口。
“你…你就是包下这雁倌楼的公子?”
郭嘉扶着楼梯缓缓站起,身子依旧是踉踉跄跄的,看他这模样,随时都有可能醉倒过去。
不过…
陆羽知道,郭嘉醉不了,他这辈子除了对女人有兴趣外,就对这“酒”格外的热衷了。
人都说——天生郭奉孝,尤爱杯中酒!
岂能是几杯小酒就能买醉的?
当然了…除了酒之外!
穿越前,很多键盘史学家也说郭嘉是“风流阵里急先锋,牡丹花下赵子龙”…
这一句,陆羽觉得很贴切。
“包下雁倌楼的正是在下,在下姓陆!”陆羽微微一笑,继续道“下楼匆忙,不想撞到公子了,在下向公子赔罪!”
“这样,为表歉意,这几日公子可以随便来雁倌楼,在此间花的钱,全部算到我头上?如何?”
陆羽昂头挺胸,一副…今晚消费由陆公子买单的既视感。
原本…郭嘉兴冲冲的是来理论的!
哪有一出手就包下雁倌楼,还没个期限的…
这是干嘛?
这是要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嘛?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嘛?他郭嘉第一个看不过去,借着几壶小酒的微醺就要来理论。
当然了,郭嘉祖上七人都曾做过廷尉,对律法那是轻车熟路,若要论及舌战…哪怕是陆羽有理…也绝不是他郭嘉的对手。
不过…
陆羽当先表达出了善意,还提出…这几日他郭嘉在雁倌楼花的钱,他陆羽买单!
这…对于郭嘉而言,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一下子,郭嘉就从怒气冲冲来舌战,转变为碰到了一个脾性相投、多金又慷慨的挚友。
在他眼里,喜欢玩女人的…都可以一道归结为好朋友嘛。
这可是一起嫖过娼的情义呀!
“公子此话当真?可莫要戏弄我郭奉孝?”郭嘉嘴角咧开,凝望着陆羽。
“是不是当真,郭公子不妨试上一试…”陆羽微微一笑,紧接着转过头吩咐这雁倌楼里管事儿的人…“酒水呢?还不快快摆上?姑娘们呢?贵客上门,怎生不去陪着呢?怎么…是怕本公子的金子不够么?”
霍…
这话脱口,原本吓了一跳了姑娘们,顿时间表情恢复了笑容,一个个的从闺房中走出,朝郭嘉这边走去。
毕竟…在她们看来,新来的这位陆公子出手豪阔!
他让干嘛,姑娘们就干嘛…自然少不了打赏。
尽管他对面这位郭公子,长的也比不上陆公子,还醉醺醺的,完全没有翩翩公子的样子,甚至…一些姑娘还认出了郭奉先,知道他是个穷逼。
可…陆公子既然要为他花钱,那陆公子的钱,揣在兜里是热的呀!
登时,她们对郭嘉变得无比殷勤…
“公子…可否赏脸,咱们一道喝上几杯如何?”陆羽提议道…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郭嘉嘛,在陆羽看来…跟广大男同胞都一样,性别男,爱好女!爱好酒!当然了,他更极端一些。
既然如此…拉近关系,就用“美女”和“酒”去砸吧!
清醒的时候,郭奉孝智商爆表!
可女人堆里、酒水之下,保不齐…他还能与陆羽拜把子呢!
郭嘉见陆羽如此豪迈,心里高兴,“好…”他十分豪放的两只手搂住两个姑娘,借着醉意,手已经不自觉的摸到那啥了…
“陆公子豪迈!和我郭嘉的胃口,今儿个,我就与陆公子畅饮一番…咱们不醉不归!”
“哈哈哈!”陆羽大笑。“久闻颍川郭奉孝,对天下美女如数家珍,更是精通于与女子…于卧榻之侧推演天下局势,哈哈哈…今日能够讨教一番,乃生平幸事!”
一边笑着,陆羽走到了郭嘉的身侧…拍拍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留下一句。
“嘿嘿,郭兄,我也喜欢与女子在卧榻之侧推演天下局势!”
“此间心得,咱们不妨聊聊!”
一言蔽,陆羽当先往正厅走去,那里的酒水早已摆好,酒水香醇、浓郁!
那里的女子早已备好鼓瑟琵琶,对了…还有玉箫!
今儿个这酒正经,可青楼里的人…未必正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