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趴在高层的栏杆之上,她听着下方女人粗粝而难听的声线在神经质地哼着歌,沉重步伐一步一步从她下方的空地踏来。
单薄的女人咬住自己的手指关节,身体微颤不让喉中因为过度惊吓而控制不住的声音泄出。怎么办……副会长为什么还不来?她自欺欺人般将面部埋进手臂中,好像这样外部的一切危机都再伤害不到她。
“快下来陪罗罗玩捉迷藏,快啊!嘻嘻嘻嘻……”
柳青狠狠一咬手中的指关节,细微呜咽几乎要抑制不住。她现在整个身体都在轻微颤抖着,那魔鬼般的声线几近停留在横梁下方,依然在低吟引诱话语。
“快点,你现在下来的话罗罗就原谅你的行为了哦,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找其他人玩了!但是如果还是装死听不见罗罗的话的话……嘻嘻嘻嘻。”
她几乎确定已经百分之百发现自己了。柳青睁开眼睛从臂弯中抬起头,那双细缝般的狭小眼睛正笑眯眯地仰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呜……”
横梁上的单薄女人微微直起了些身子,从栏杆上爬下来的时候,她几乎全部手脚都在发软发颤。就这么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于她而言仿佛漫长得过完了一个世纪,离地面还有几步路距离的时候,柳青停在那里,就像再退一步就是深渊万丈。
“快来呀,你不想陪罗罗一起跟其他人玩了吗?快下来……快点!”
女人以极慢的速度吞咽了一口口水。
下一秒,她放开手臂,早已在腰间紧紧缠绕着的绳索绷直拉住她的重量。柳青手间凭空出现了一把乌木弓箭,那锋利箭矛就在这几近的距离里朝罗罗扑面而去。
魁梧的女人怔愣了一秒,在利箭戳上自己胸口的皮肤时似是呆愣着低下头去看微微颤动的箭尾。蓦地,她咧开歪斜的大嘴露出一口黄牙,就这样直直地顶着箭头看向仍惨白着脸色的柳青。
“嘻嘻嘻,你还真是让罗罗刮目相看啊,不过……你以为,就这样小玩意能够伤得了我?”
柳青白着脸看去,果然,那锋利箭头堪堪在她坚硬的皮肤上戳出一道浅口,就被阻碍着再不能前进半步了。单薄的女人突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畏惧的懦弱中已然带了一丝罗罗看不懂的东西。
“你……”
轰——!!
自箭头处猛烈爆发的巨大能量在她们之中炸开,柳青勉强在最后一秒想撑起白禾溪临走前给她的护盾,可终究是晚了一秒。腰间系着的绳索断裂,她被这股爆炸强大的冲击力径直掀翻撞上墙壁。
仿佛足足有半个世纪之久,倒地不起的女人掀开眼皮睁出一条细缝来,建筑的灰尘洒落在她身上,耳边不停歇的嗡响让她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罗罗死了吗?
柳青在脑中最后一丝意识残留时这样想道。而后,她眼睁睁看着那道小山般的魁梧身影从烟雾中扑出,粗粝丑陋的面庞裹挟着最深层的恶意与憎恶向她袭来。
原来……是我要死了啊。
一片恍惚中,她仿佛看见了那个狭小阴暗的树洞。她从树洞中踏出来,踏在大逃杀所有人的尸山血海中,“偷”来了唯一的那个存活的机会。
对不起……
柳青这样想着,她最后看见一只白皙手腕挡在她的面前,随后意识重归黑暗。
……
“阿芙,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带着她往广播室的方向跑,这里交给我我来拖住她。”
“好。”
认识到现在的情形之后,庄晓也没有再装模作样地说一些诸如“我不要走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之类的屁话。她利落地背上昏迷的柳青就往大门出口跑,见两人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秋玹扭头看了眼横梁上方,突然先发制人往这间房间监控的位置抛出了一块铁块。
那间隔间的监控屏幕一下子黑了屏。
“嘿阿芙,你在干什么!我们不能确定你的位置了!”耳麦中,罗生焦急朝她喊道。还是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老梁哼笑一声,看穿了似的没有再说话。
罗罗大手抹了把脸上渗出的鲜血,凝视般地盯了好久转头对向只握着把小匕首的秋玹。“又是你……你知道吗,罗罗一向不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我又没求着你喜欢我。”面上说着这样的话,秋玹其实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对上她根本就活不了多久。只能比逃跑的速度了,她深吸一口气,危险感应的触角高高竖起整装待发。
魁梧的女人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来到她面前,那铁拳径直向她头顶砸了下来。即使是开着危险感应的激化状态,这一击秋玹也几乎是堪堪擦着边躲过去的。
她狼狈地在这样不间断的重拳之下躲避着,根本就找不到也没有机会给她挥出哪怕是一击的反击之刃。罗罗身形快到惊人,更别提她那根本不需要任何武器加持的力气与武力值。最后一下,秋玹右肩擦着那可怖拳风而过,伴随着清晰一声咔嚓声响,那整条手臂软绵绵地垂坠下来丧失了再提起的功能。
这一下几乎让她痛得眼前发白意识恍惚,耳麦中那聒噪嗓音依旧不依不饶地让她打开监控或是转移到他们能够看见的地方。秋玹将耳麦摘下,将匕首换到了左手紧握着朝罗罗抛了过去。
女人冷笑一声单手抓握住了她的手腕。
“啊!!”
清脆的腕骨断裂声响起,那条手臂以诡异的角度软绵绵地垂了下来。秋玹狠狠咬了口自己舌尖保持意志清醒,尚有意识的左肩狠命一甩,将那只断了的手掌按在了罗罗坚硬的皮肤之上。
“嘻嘻嘻罗罗已经陪你玩得够久了,该结束……这是什么?!”
女人惊异地甩开她,那刀枪不入的皮肤上一圈诡谲黑色图腾赫然爬满了整条小臂。
秋玹用牙叼着丑陋红绳玉坠,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翻身跳下了地面刚才被钢筋砸出的洞里。
难搞哦。
她仰面躺在船舱二层的地板上,两条手臂以反方向的折角怪异扭曲在一边,已经都再也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掉落在一旁的耳返中似乎是隐隐约约传来了“找到了她在这里!”之类的呼喊声,她眨眨眼睛,看见一道陌生人影正在犹豫着向她的方向走来。
“那个……你也是躲藏方的人吧,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孩子身边还跟着一名男孩,那男孩是捉人一方的人,不过他们似乎应该是一对情侣。行为举止间十分亲密的模样,那男孩却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不让肢体碰到女孩子。
“嘿,你们要入伙吗?”秋玹闭了闭眼睛,勉强顺了口气说道。“我没什么力气再解释了,看到旁边的耳返了,让里面的人和你们说吧。”
小情侣互相对视了一眼,男孩安慰性地拍拍女孩的手,上前一步捡起了掉落的耳麦。
“你好,简单介绍一下,我叫罗生,是同属于捉人方的行刑官……”
双方讨论了一会,最终点头达成了共识。
“可以,我们当然愿意加入。”这下,那对情侣再看向秋玹时的目光温和了许多。“你就是那个最开始在广播里通知大家‘鬼’存在的人吧,很高兴认识你,也谢谢你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哦对了,我这里有生骨水,你先喝了吧。”女生在空间里掏了掏,摸出了一瓶透明药剂来。似乎是怕秋玹戒备心太重,她率先自己仰头喝了一口以证明无事。
“没关系的,谢谢你了。”秋玹虚弱地说着,任由女生小心翼翼地将液体倒进自己的嘴里。
“你能站得起来吗,他不能碰到你,要不还是我……”
“交给我吧。”老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耳返中罗生解释到这也是同一方的队友,于是两人退开了些让他将地上的人托起来背到背上。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回广播室的路上,见那对小情侣似乎是故意落下了一个身位讲起了彼此之间的悄悄话。老梁将秋玹往上托了托,哼笑一声开口:“怎么,有什么是不能够暴露的秘密能力?让你即使这样也要坚持破坏监控。”
“行刑官藏一点底牌很正常吧,”秋玹用虚弱气音回道,“我觉得她给我的那什么生骨水是不是过期了,为什么我一点都感受不到我骨头的存在了。”
“一看你就是没断过手脚的人,”老梁嘲笑她,“在服用过生骨水后的半个小时才是生效时间。所以说你啊,虽然很有天赋,但是经验还是不足。你要知道,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资历才是存活下去的最好武器。”
“嗯,知道了。”
“你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任务就交给我们。”老梁将她放在广播室的屏障范围之内,庄晓已经带着柳青回来了,从监控中看到了完整一幕,她朝秋玹点点头就又转过去查看昏迷中柳青的情况了。
秋玹靠在墙上看了一眼监控中的情况,在目光所视一处时凝了凝神,转头看向重新整顿出发的老梁。“能帮我个忙吗,锅炉室里的那个男人,可以把他带到广播室里来吗。如果他拒绝的话你就说是我要求这么做的。”
“锅炉室……”老梁眯着眼看了眼屏幕最下方的监控,在目光所及一处高大身影时了然点了点头。“可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就喊他过来。”
“谢了。”
重新组成的外出小组里有算上老梁和焦关城在内的四个人,两两一组分头行动,而赫菲斯托斯竟然也主动提议要跟外出。
有了一个强大战力的加入,罗生他们自然是双手欢迎。秋玹摸着下巴——哦,她现在没手了——秋玹用膝盖骨摸着下巴凝视着监控屏幕的位置。罗罗此刻正在三层大肆杀戮,似乎是被秋玹之前的挑衅逃脱气得不行,再没了之前闲有余力猫捉耗子般逗弄的心态来了。
只能避开罗罗尽可能多救一点人回来了。
快了。秋玹想,天就快亮了,不远了。
离日轮升起的最后五分钟前。
大门哐的一声被撞开,焦关城狠狠骂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血渍,他身后跟着的赫菲斯托斯依旧是一副话剧表演家的夸张模样,不过举手投足间也多了几分踉跄的狼狈。
“那巨人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焦关城提起这些又骂了几句,他大手一挥将已经吓成鹌鹑的几名行刑官们扔进屏障的范围内,坐下来狠狠往嘴里灌了口营养剂。
……游戏已经要结束了,为什么还要喝营养剂。秋玹靠在墙上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随时都在戒备着不想让自己处于弱势状态啊。
没过一分钟,老梁也回来了。“那兄弟没回得来……”他手指夹着吸了一口旱烟,看了眼秋玹,“能带回来的人都已经带回来了。你的那个人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舱底,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麻烦你了。”早已从监控中看到一切的秋玹客气地朝他点点头。一行人走到屏障中重新坐下,望着天边零星的余晖开始等待起日轮初生。
真是难得的平静啊。
骨头缝中开始渐渐发痒,秋玹视线被点点碎金沾满,感受到手臂骨骼重新开始生长。这种感觉实在是新奇又痛楚,以至于在焦关城猛然起身的时候都不曾做出反应。
那双大手率先在她肩膀上轻扫而过。“抱歉了阿芙,为了永恒的利益,不是吗?”
壮实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说道,在庄晓的大声质问声中又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前一秒还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大局观愿意放弃这轮分数的捉人方完全翻脸,在这片混乱暴力之中,唯一的那一片净土也被同化了。
“放开茹茹,你们想干什么?!”情侣中的男生悲愤喊道。
听着耳旁“你已被淘汰请立即前往甲板待命”的指示声,秋玹突然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将头靠在墙壁上。
为了永恒的利益,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百玩不腻的招数,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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