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担心,只是难得清静,有些不解罢了。”穆十四娘心说,我可不会吃这种平白无故的醋。
“恐怕难得清静,冬至时我们躲过了入宫,年三十这次,怕是不好再躲。”洛玉瑯如今的心境,已大不一样,要他耐着性子去应和这些,真是了无兴致。
“她所求的绣品,木花坊已帮了忙,她还能说什么?”
洛玉瑯不忍点破,内宅的纷争,不死不休。他的漫游无心于此,归功于洛府的清静,让她得偿所愿。
可出了洛府,何曾消停过一刻。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人人都像漫游一样,坦荡渡日的。”
洛玉瑯的点醒让穆十四娘不由得坐直了,是啊,太平舒心日子过得太久,她都几乎忘了在穆府之中的挣扎了。
“不惹事,也不必怕事。”穆十四娘说完,洛玉瑯就乐了起来,“下次再有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伤及自身,万一真摔着了,可没有后悔药吃。”
穆十四娘自信地说道“出嫁从夫,今日早不同往日了。你看现在穆府还来挑事吗?”
洛玉瑯点头,他与公主府都大方,得了实惠的穆府倒是没再生事。
要是景家也能如此打发就好了,可惜那样贪欲满满的人家,怎么可能轻易就愿意与洛府断了联系。
年三十时,洛玉瑯在宫门前与穆十四娘分道而行。穆十四娘走了很远,回头还是能看到他张望的模样。
虽然洛玉瑯品级不算高,但家世摆在那里,穆十四娘走在一众贵妇之中,前面只有数人,身后则蜿蜒有些看不到头,且临近的人都比她年长。
有人回头看她,是景家主母,在景妍凝的院中见过,当时洛玉瑯并没有给她多少脸面。
所以,一路行来,穆十四娘干脆低眉敛目,只做庄重的模样,不紧不慢随着大流。
可她知道,无数的眼光还是停留在她身上,或许大家都想看看,没了洛家主的庇护,她这个出身不高的庶女,到底如何。
穆府严苛的规矩,此时竟成了她的助力,冰雪路滑,不时有妇人踉跄,她却始终仪态端庄,从不曾踏错一步。
入了大殿,叩首拜见时,看到了正中高位上的太后,穆十四娘顿时轻松不少,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有人想攀高踩低,也得思量着些吧。
依次回了座位后,就是一阵寒暄,穆十四娘静静当个看客,后宫和前庭的牵扯,也让这些寒暄别有深意。
今年在后宫新得了子嗣的,母族自然意气风发,笑声都爽朗些。
穆十四娘怎样都没料到,这风居然会刮到她的身上。“洛夫人也已成婚多时,怎么再也不见喜讯了?”
说话的是景家主母,因为受不了别人对景玉霜的挤兑和太后的扇风点火,就将矛头对准了她。
穆十四娘只得微微低头,显得羞涩些,这种事,她将姿态放低些就行,倒不必出声回应。
太后果然护食,“洛夫人早已有了子嗣,景夫人这话也太奇怪了些。”
可惜景家主母如何肯轻易放过,“洛府数代单传,还是子嗣丰荣些的好。”
太后又接了话,“景夫人有这样的闲心,还是多操心家中之事吧。”
满堂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愿去招惹这样的风头。
景家主母居然又开了口,“我只是觉得玉瑯这个儿子来得奇怪,记得当时,玉瑯可是外出医治腿疾了的。”
穆十四娘不明白景家主母为何今日像吃错了药一样,非指着自己一个人针对,送那两个小娘子回去,至于这样恶语相向吗?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了她这个话茬,太后又主动为她出头,“这做人啊,最是要积口德,远的不好说,这遭了现世报,亏了自己的子孙荫德就不好了。”
景玉霜咬牙正想开口,就被王上的正妃拦了下来,“大过年的,怎么有人这样的不识趣,偏要让母后不舒心。”
由始至终,穆十四娘都未发一言,只觉得这宫宴之上的风度气质,怎么连穆府都不如,穆家主一言九鼎,大夫人在内宅之中独树一帜,小辈旁枝从来都是毕恭毕敬,哪里敢这样逞些无用的口舌。
感念太后的仗义相助,穆十四娘在辞谢时,格外尊重。
她不知的是,在她走后,太后意有所指地说道“越看越喜欢,荣辱不惊,气度自生,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王上的正妃适时又添了一句,“也难怪洛家主于万千人之中单单挑中了她,确实比那些名不副实,有失门风的高门贵女强上许多。”
景玉霜拧紧了手里的丝巾,母亲今日的失态,一为她始终没有子嗣受了景家的压力;二为又与洛府断了联系心生怨念。
方才明明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女吓得话都不晓得怎么说了,太后这帮人却还在为她粉饰,真是贻笑大方。
穆十四娘随着众人走上甬道,寒风扑面而来,忍不住拢紧了白裘的斗篷,景家主母却突然回转身,冷眼望着她,“别总想着将自己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庶妹们送上玉瑯的床,生生坏了洛府的风水。”
穆十四娘又拢紧了白裘斗篷,“景夫人,这些琐事,向来是家主自己做主,与我无关。今日实在天寒,此处不便闲谈,晚辈先行一步了。”
说完越过景家主母,径直朝前走了。
旁边的人相换了眼神,刚才在殿内,这位一直默默无言,现在看来,也不是软弱任欺之人,不过扮猪吃虎罢了。
景家主母到底上了年纪,地面湿滑,哪里有穆十四娘走得轻巧,只能眼睁睁看她越走越远。却仍不死心,“那个孩子来得不明不白,早晚要撕了你的画皮。穆府那样的人家,养得出什么好儿女来?就算的玉瑯的,也是违了规矩的。狐媚子!”
可惜这样的话,就算顺风,穆十四娘也听不到了,越过后宫的大门,就看到洛玉瑯站在不远处,明显在等自己。
穆十四娘忍不住,连脚步都雀跃了,最后小跑了几步,跌进了他的怀里。
洛玉瑯赶紧接住,“今日恐有大雪下,越发的冷了。甬道里风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