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洛玉瑯的亲笔信,信中对她被逼嫁之事一笔带过,反而直接问她,自己打算近期再经南唐去后周,是问她可愿同行。
十五郎见她展开信之后,就直愣愣地没有反应,以为信中说了什么不好的事,犹犹豫豫没敢开口问她。
还是芜阳公主爽快,“他可有好的对策?”
“他约我去南唐。”穆十四娘满心欢喜,洛玉瑯能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不正说明了他深知自己会如何决断。
“真是让人失望,还以为他机智过人,没想到竟只会当逃兵。”芜阳公主知道十五郎并不愿意十四娘再涉险离境。况且这些日子,自己托遍了所有人,将这些年的人情都讨了回来,他这个当事人,居然这样不给力。
“姐,你如何想?”十五郎问道,穆家主在特意给他的信中,直白地提及了留在穆府的娘亲,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警示,可在此事上,他决心自己扛下所有。
“他身为家主,就这样离开,妥当吗?”穆十四娘也有自己的顾忌,自己独自离开和与他一道离开十分不同,她不得不考虑周全,洛玉瑯可以为了她不管不顾,她却不能不为他考虑。
“若是被人事先得知,他出不了吴越。”芜阳公主坦言,“朝廷不会允许的。”
穆十四娘惊慌不已,眼光不由得转向了十五郎,芜阳公主却偏头一笑,“他这样直白以告,可谓一石二鸟,既让你欣喜,又将我架了起来。不过,不论他信不信我,我都不打算告发他。”
“就算他不顾及洛府族人,也当为他父亲考虑,就这样离开,恐怕不妥。”十五郎由己渡人,满含忧虑。
“那我写信给他,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离开吴越,好让他安心。”知道洛玉瑯出此下策的初衷,穆十四娘很快有了决断。
当机立断,借着十五郎案头的纸墨,提笔给洛玉瑯写了回信。芜阳公主好奇地看了一眼,而后退到十五郎身边,悄悄地问“十五郎,你不是说穆家的女儿不许读书吗?为何十四娘能写得一手好字?”
十五郎看着十四娘娴熟地用笔,明白她这些年虽只身在外,却从未荒废笔墨。“姐姐若是男儿身,恐怕会比我先金榜提名。”
芜阳公主也曾见过穆十三娘,与十四娘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越发好奇,“是娘亲教的吗?”
十五郎摇头,“娘亲只是粗通文墨,她的起蒙师傅是我。”
“你?”见芜阳公主一脸疑惑,十五郎轻言细语向她解释,“自幼我读书时,她便在一旁洗衣打扫,只要我一分神,她就会提问。我当时还颇为自得,不是沾了水写给她看,就是用藤条在地上比划。”
“这样都能将字练好,我真是羞愧死了。”十五郎轻笑,安抚道“你这样才算是小娘子该过的日子,像我姐弟这样,个中辛酸不足道也。”
“怪不得刁钻的洛玉瑯会属意十四娘,看来他必定诓骗了你我。”芜阳公主的话提醒了十五郎,原先的一团乱麻开始渐渐清晰,“他主动与我交好时,莫非就是存了心的?”
芜阳公主想起洛玉瑯交换给自己的讯息,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地为洛玉瑯开脱,“他又不是神仙,况且那时他并不认识十四娘。”
可十五郎却并不这样认为,只要循着这根线,许多事都能串联起来。
自己与十四娘在京城的茶馆相见,他就在场,当时以为是他大度,现在看来他事先知情才最可能。
十四娘在苏城的绣坊当过掌柜,他当时也在苏城任别驾,虽然他俩不约而同地否认,但要真往洛玉瑯有心为之,也说得过去。
除了十四娘被穆府寻回,他没有插手显得有些奇怪。
而后次次以寻自己为由,出现在十四娘面前,虽然他自己承认是有心为之,但现在回想起来,十四娘对他似乎并不排斥。
心绪纷飞间,默默看着埋头写信的穆十四娘,头一次觉得自己并不太清楚她与洛玉瑯真正的关系。
穆十四娘正好写完,顺手从荷包里拿出洛玉瑯为她刻的‘施行’的印章按了下去。越发让一直关注她的十五郎敛了神色。
等她十分熟练地将信装好,再以红漆封口。抬头才发现十五郎正盯着自己看,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举动,咬了咬唇,安稳了心神之后,才起身将信送至芜阳公主面前,“公主,有劳了。”
十五郎瞅了一眼,发现信封上写着洛府-家主-亲启。顺势探知道“为何不直接写上他的名讳?”
“这样方便。”芜阳公主不明就里,也帮着她解释,“这样确实方便些。我这就让人送去。”
十五郎却接过封,望着穆十四娘说道“我来送吧,以前常送,我最熟悉。”说完转身离去,穆十四娘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明白,因为自己的不谨慎,十五郎在意了。
芜阳公主打量着穆十四娘的穿着,好奇地问她,“姐姐,我从未穿过男装,你习惯吗?”
穆十四娘心不在焉地回她,“你也想穿吗?”
芜阳公主居然点了点头,“我那里还有从未穿过的,我拿来给你试试?”
头次换了男装的芜阳公主,特意要宫女为自己束了发髻,学着男子的步伐四处游走,得意至极,“怪不得你穿了就不舍得脱,果然比我平时穿的洒脱多了。”
穆十四娘清了清嗓子,学着十五郎说话的腔调,“公主,在下有礼了。”还端正地拱手行了个礼。
芜阳公主刚想屈身回礼,就改了姿势,拱手道“施兄,有礼。”
两人学着男子的模样,迈着八字步,不时客套相请,而后又乐得哈哈大笑。直到十五郎不知何时站在廊柱后,冷冷看着她们。
芜阳公主刹时变了颜色,“十五郎,我,我们开玩笑的。”
穆十四娘还来不及解释,十五郎已经转身离去。
望着芜阳公主慌张追去的身影,穆十四娘明白,他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必然与自己相关。
见她抚额颓然地坐在那里,宫女担忧地问道“姑娘,劳您去跟附马解释一下吧?”
穆十四娘抬头,“附马并非生气,只是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