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之后的洛玉瑯发现穆十四娘吃过早饭就径直回了厢房,无论他挑起什么话题都默不作声,也意识到是自己言语间让她感觉被冒犯了。
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轻轻叩响了穆十四娘的房门,“我有话说,是我进去,还是你出来?”
穆十四娘隔着房门问他,“恩人,有何事?”
洛玉瑯语气一变,“你我坦坦荡荡,为何要这样说话?”
穆十四娘将房门开了半扇,冷眼看着他,“恩人,请问何事?”
洛玉瑯叹了口气,摇头不止,“你知道何人才会只开半扇门说话吗?”
穆十四娘凭他的眼神都能猜出不是好事,打开另一扇门,挡在门前,翘着下巴,用眼神警告他有话快说。
洛玉瑯嘴角一咧,“不错,脾气见涨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惯着你,不是让你对着我张扬的。”冷不丁还朝着她额头叩了一下。
吃疼的穆十四娘余光扫过船舷处的护卫,不敢言语,只能捂着吃疼的额头狠狠瞪着他。
洛玉瑯居然也回瞪了过去,“眼睛也好像越长越大了。”说完似乎还想发现什么,越凑越拢。
穆十四娘气呼呼地退了两步,“我昨晚没睡好,恩人要是没事,就请自去歇息吧。”
“生气啦!”穆十四娘让出了空档,正好让他登堂入室。“过门即是客,倒杯茶来喝。”
穆十四娘看他施施然已就坐,不情不愿地倒了茶给他。
“还想吃鱼吗?想吃我再去钓。”穆十四娘咬牙看他,还当他真有正事,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洛玉瑯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来这人啊,还是要多相处,才能真正领悟何谓女子近则不逊远之则怨的真正含义。”
“我知道我的出身让人轻看,但我与十五郎努力爬出泥沼,自食其力,就为了昂首立于天地间。恩人可以在心里轻看于我,但言行上,还望恩人三思而行。”说完连正脸都不愿给他。
洛玉瑯哑了半天,轻声说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何苦冤枉我?”
“言由心生,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穆十四娘憋在心里的怨气不发出来,实在难以忍受。
“我都已经给你改了名字了,你现在姓施,与那什么穆府再没有干系,哪个吃了豹子胆,敢轻视你,不怕我扒了他的皮。”洛玉瑯也因为被她误解有些气结,说话也显了原形。
“无所谓,等下了船,你我各走各路。”穆十四娘明显仍在气头上。
洛玉瑯头一次面对这种场景,眼前这人又不是个好料理的主,坐在那里,双手握拳又松开,往复如此,仿佛要将空气中无形的怪兽掐灭。
“是我不好,说话欠思量,以后不会了。”说完一闪身,原本背朝着他的穆十四娘听到动静转身,还是只看到他的一抹红色衣角。
虽然惹得恩人不高兴,但穆十四娘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恩怨本来就该分明,自己欠他的,努力尝还就是了。
但要为奴为婢,来生当牛做马偿还之类的话,她却是不愿意的。论理这该是两码事,不是吗?
午饭时,两个人沉默着,虽然都没有小家子气躲着对方,但平常说个不停的洛玉瑯突然间的转变,还是让气氛显得异常。
放下筷子,洛玉瑯还是打算率先妥协,“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穆十四娘只轻轻地摇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我想了想,到苏城之后,你老实地住在我那里,其他的事,我概不干涉。”似乎还有几分犹豫,“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再不说。”
穆十四娘只嗯了一声,似乎桌上的那道煎鱼比他更得她青睐。
憋得无处发泄的洛玉瑯,失笑一阵,“罢了,我是始作俑者,也该我自己受着。”
重新拿起筷子,也朝着那条鱼泄愤,最后吃得只剩鱼骨,才作罢。
见穆十四娘准备收拾碗筷,本想另外叫人,张了嘴,却停住了。小心眼地想,对自己这样不知好歹,让她忙活一阵也好。
穆十四娘倒是毫不自知,这些事自小她就做惯了的,稀松平常得很。没想到刚走后舱,就有人接了她的托盘。
穆十四娘眼光扫过,才发现顶层人数不少。只是轻易难得听见他们出声,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刚转身,就想起洛玉瑯那些荒唐的言语他们必定一字不落都听到了,更加气恼,回到正厅,连刚才的脸色都没了。
发现她不过出去打个转又变了脸色的洛玉瑯挑着眉,眼睁睁看她在自己面前关上了厢房的门。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当真一点不错。”尤自报怨着,躺在正厅的躺椅上发呆。
晚饭时,穆十四娘居然没有按时出来,在正厅守了一个下午的洛玉瑯一股邪火,推门的力气有些大,穆十四娘插门的时候门栓也不到位,门就这样直愣愣地被他推开了。
正对门的床上,穆十四娘明显尚未醒来,可能原本也没打算久睡,蚊帐都未放下,洛玉瑯却不敢多看,利落地重新关上了门。
睡迷糊的穆十四娘睁眼,看到门似乎开了一下又立马合上了。惊而坐起,房间里又没有其他人。
这一打岔,倒是将睡意都驱散了。用凉水净了脸,等精神好些了,才不急不徐地出了厢房。
正厅里洛玉瑯不知何故,在躺椅里躺得好好的,听到动静居然夸张地抬头看她,满眼的忐忑。
穆十四娘只当他是为言语冒犯的事后悔,没想其他。
“姑娘起来了,我去传晚饭。”又开始轮晚班的洛诚一眼就看到她脸上深深的睡痕,料想她定是刚刚睡醒。难怪公子方才的举动那么奇怪,看来,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对这位小娘子确实不一般。
晚餐终于没有了鱼,而是添了腊肉。因为没有去皮,有些咬不烂,洛玉瑯自己尝过之后,专挑没有带皮的夹给穆十四娘,只是有些沉默。
“我够了。”直到穆十四娘开口,才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