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影回过神来,重新站上了墙头,她极目四望,王府内一片安详,除了前院有稍许破败外,房间里的灯都还掌着。
不过这里已然没了生气。
“你为什么在这?”
她蹲下身子,坐在墙上,两条腿垂了下来。
“刘钊让我来的。”
“她也死了吗?”王月影语气很淡然,与刚刚的悲伤不同,像是在诉说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如同吃饭喝茶一般。
“对,死了。”
“他让你来救我吗?”
“是的。”
“好了,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说完,她重新站了起来,凌空一跃,人已窜了出去。
“哎,何必呢。”陈末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个都这样。”
三秒钟后,王月影又回到了墙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怎么回事?”
“恭喜你,抽中了'命不该死'。”
陈末调侃一句,算是变相承认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与他有关。
“你到底是什么人!”王月影再看向陈末的眼神已经变成了警惕,这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先是死而复生,又是回到原点!
“我是时空的旅者,为的是救下这个世界最后的种子。”陈末胡诌道。
至于对方信还是不信,那也由不得她了。
“时空旅者?”
“没错。”
说完,他张开了背后洁白的双翼,身体腾空而起,飞到了王月影身旁。
“你!”
她此刻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情绪,万万没想到这些日子在布武阁背书的男子,竟然不是人!
“随我走吧,这方世界唯一的希望。”陈末伸出右手,目光真挚地看向她的瞳孔。
王月影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握了上去,下一刻,陈末拉着她飞入了高空!
“啊!”
刺骨的寒风将王月影吹得清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身处夜空之中,下方的王府越来越小,火光如烛光般在黑夜中轻轻摇曳。
陈末不知何时,已拉住了她的双手,她被吊着,告别着生她养她多年的府城!
“等等!”王月影忽然抬起头,目光迎向了恰巧看来的陈末,“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特别。”
“特别?哪里特别?”
“佛曰,不可说。”
开玩笑,陈末哪知道她哪里特别,不过是忽悠她的罢了。
谁让他这人最讲信用,答应刘钊的事必须得办到!哪怕哄也得骗到京都去!
“佛?佛是谁?”
“……”
“离别之前,不如再看一眼这座府城吧,你的父亲他们……”
“他们怎么了?”
“他们已经不再是你的亲人。”
“能让我再看最后一眼吗?”王月影声音中透露出祈求,让陈末听了不忍拒绝。
“好。”
他将身子降到半空,下方的混乱、厮杀尽收眼底。
寻了一阵,陈末终于在赵府发现了王千羽的身影,此时他正残暴的虐杀着府邸的其他武者。
“能再第一点吗?我看不太清。”
“我想你可能并不想看清。”
“不,我懂,让我再看最后一眼就好。”
听到王月影的哀求,陈末叹了口气,身体又向下降了十来米。
这时,她终于看见了父亲的身影。
从前为守卫整个大夏征战沙场的英雄,此刻屠戮着手无寸铁的弱小。
曾经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大榜样,此时已成了滥杀无辜的刽子手。
她知道,那已经不是他的父亲,可他的样貌还是那样笔挺、那样伟岸。
他不还是王千羽嘛!
当她瞥见人群中的谢倩时,王月影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了流了下来。
“让我上去吧,谢谢。”
陈末听到了她的哭腔,他早知会是这种状况。
生离的痛苦要远远大于死别。
陈末猛然展翅,飞入了苍茫的黑夜之中,下方的徽州府城渐渐变成了巴掌大小,直到视线模糊到再难看见。
“我有点冷。”
陈末感觉王月影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低头一看,对方浑身已经无法控制的抽搐起来。
冷?
怎么会冷?
以武者的身体,虽不至百病不侵,但一般风寒难入体。
“冷…我冷。”
陈末看着对方这般模样,实在不忍,他双手用力将其拥入怀中,下一秒向着徽州府的郊外俯冲而出。
“冷…我冷。”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呢喃声,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王月影,原来浑身颤抖的她已经昏迷了过去。
这就是悲伤到极致吗?
她脸上的泪痕早已被寒风吹干,但表情还停留在哭泣的那一刻,湿润的嘴唇变得发紫且干裂,一张一翕地说着
“冷…我冷。”
陈末抱着她顺着点点烛光,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了远处的一间农舍。
落地之后,他迅速收起背后双翼,靠着惯性,三两步来到了门前。
陈末一手将王月影靠在怀里,腾出另一只手来轻轻敲了敲门。
不多时,里面传来了一声刚睡醒,又带着警惕的询问声“谁啊?”
“大哥,我妹妹感染了风寒,想借宿一宿。”陈末在屋外答道。
屋内传来了起床的动静,很快木门被从里吱呀地拉开。
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人出现在陈末面前。
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俩的穿着,略显紧张地问道“武者?”
“是的,嫂子。”
“快进来吧,老汉,快把家里新弹的被褥拿出来给姑娘裹上。”
对于陈末扰人清梦的行为,妇人非但没有不快,反而热心肠地招呼起来。
床上的中年男人也赶紧穿好衣服,从一旁的木柜中抱出了一床厚厚的棉被,接着憨憨的递了过去。
陈末接过被子,将还在发抖的王月影裹了起来,他坐上了妇人推过来的长凳,并将她放在了自己腿上。
“我去烧壶热水。”
妇人转身进了后房,而那庄稼汉则是局促地站在一边,两只手不停地搓着,不知所措。
“大哥,您别这样,是我们打扰了。”
“哪…哪里,哪里的话。”
“大哥,我们呆一晚上就走。”
“不打紧、不打紧的。”
不一会,妇人拎着一壶刚烧开的热茶走了进来,她瞪了一眼站那不动的男人,对方赶紧挪步,取来两只杯子放在了桌上。
“我家老汉脑子不会转弯,小哥不要生气。”
“啊,大哥大嫂,你们这也太客气了。”
妇人板起脸,“唉~你们是武者,我们这么做才是应该的。”
陈末端起桌上的水杯,不断地吹着热气,见温度差不多后,倒了一点在手背上试了试。
他将裹着棉被的王月影扶了起来,用手托住她的头,给她一点点地喂了些热水。
“小哥,你妹妹长得可真好看。”
妇人见了眼前这一幕,忍不住夸赞道,再看庄稼汉,已经将头别过去,不敢直视。
一杯热水喂了许久才喂下去。
陈末感受着被子里的王月影不再颤抖这才舒了口气,她双目紧闭,已是沉沉地睡去。
“大哥是这样的,徽州府内发生了动乱,好多高品武者发了疯一样在四处杀人,我怀疑他们可能中了巫术。我们这是准备去往京都,如果可以的话大哥大嫂也赶紧启程离开。”
陈末想从兜里掏些银两出来,可一想白天的时候全都给了许富,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真的吗?可是我们这地怎么办。马上就要收了啊。”
“嫂子,您听我的,钱的事等我妹妹醒了,她来帮你们解决,赶紧走就对了。”陈末觉得这对老夫妻人很不错,实在不忍心看他们就这么死在这。
即便他也知道两位的最终结局。
而他帮得了这一回,却帮不了下一回。
“不打紧、不打紧的,我们明一早收拾收拾就走。”说完,妇人拽着男人回到了里屋,不再打扰他俩。
陈末看着半腿上、半怀里,被裹成粽子的王月影,脸上露出了苦笑。
这叫什么姿势嘛!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他拿出了刘钊临死前给他的那本天字功法《幻双影凌空步》,开始记忆起来。
这套步法,陈末越看越心惊,没想到以他的身体素质,根本连尝试都不行。
否则一旦强行按照上面的说明进行发力,会造成肌肉崩解、骨骼碎裂。
这门功法必须达到三品才可尝试修习,二品才能发挥它真正的实力。
据描述,此套步法一旦大成,在空中行走如履平地,速度更是能达到肉眼难见的地步。
而他真正的威力不至于此。
双影、双影,就好比两个人同时在攻击对方!
可见速度有多夸张、有多恐怖!
“这要练成了,怕是一脚直接能踏破半座山峰吧。”
陈末低头看着手中的功法,全然不知王月影已经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裹在被子里,身体还有些虚弱,第一反应就是这位时空旅客救了她。
可当她看见陈末手里捧着的《幻双影凌空步》时,立马脸色一红,心里极不是滋味。
她扭动了身子,想看看身上的衣衫是否完好,动静也惊醒了沉静在功法中的陈末。
他收起功法,轻声说道
“你醒了。”
“嗯。”
王月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挣扎着从陈末怀里站了起来。她转过身,悄悄地掀开了被子,看着身上的衣衫完好,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表情。
接着,她将收伸进自己怀里,掏出了三本功法,其中《幻双影凌空步》赫然还在!
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后,她双手捂住脸,试图掩盖红晕。
“不会吧?你都武者了,还会发热?”
陈末看着她的动作,调侃道。
这练得什么武哦!
“这是哪?”
“农舍,你身上带钱了没?”
王月影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了对方。
“你留点给这户,剩下的咱们路上当盘缠。”陈末摆摆手,他又不知道这世界物价怎么样,给多少才合适。
王月影从中取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应该够了。”
陈末耸耸肩,不置可否。
随她。
“休息会,还是现在启程?”
“现在走吧,毕竟这是别人家。”
“那好。”陈末拿起桌上的银子来到了里屋门前,“嫂子,我们走了。”
大门瞬间打开,妇人走了出来,显然她一直站在门后。
“这就走了?”
“嫂子,您拿着,当路上盘缠用,抓紧时间出发吧。”陈末将那锭银子塞到了对方手里,说道。
“好…好吧。”
妇人感受着手里的重量,都不敢去看,这一锭银子怕是他们种好几年的地,都攒不下这么多。
“跟大哥说一声,我们先走了。”
陈末挥挥手,向着门外走去。
王月影冲妇人笑了笑,接着跟了上去。
“你哥人真好。”
她走出屋门,里面传来了一句话。
我哥?
谁是我哥?
他是我哥?
王月影叹了口气,不知她的重哥哥在边疆可好。
会否也像徽州府一样,最终变得跟……
忧伤再次涌上心头,王月影努力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尽量不去想这些事。
她快步追上了前方的陈末,与他并肩走着。
“我们去哪?”
“京都?”
“为什么都要去京都?”她有些不解。
“或许是因为那有一品强者吧。”陈末轻声道。
他不知道一品强者能不能抵御影虫的袭击,或许对于别人来说,京都就是最后一片生存之地。
“那我们怎么去呢?你带着我飞过去?从这到京都接近四千多里路呢。”王月影问道。
“想什么呢,自然是走过去啊!”
陈末有的是时间,按照江州府扩散的速度来看,没个两三个月大夏绝不可能完全沦陷。
与其那么着急赶过去,不如边练武、边赶路,毕竟多一分自保能力,也就多一分成功的几率。
他的敌人可不只是影虫,以及一品武者!
“你们时空旅客都是长翅膀的人嘛?”
“有些长、有些不长。”
“那什么是时空旅客?”
“就是不属于这颗星球的人类。”
“星球?什么是星球?”
“……”
“你说的人类,我也是人类吗?”
“……”
“你说我是这世界最后的种子,我需要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做,随我去京都就行。”
“你说我很特别,那到底哪特别呢?”
“话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