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在坚硬冻土上发出极有节奏的“啼哒”声,徐莫行驭马狂奔。
黑夜驾马本便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好在这黄河沿岸还算平整,没有过多的树林枝桠。
徐莫行自离开营地到现在少说也有一两柱香的功夫,可沿岸的脚印仍然不绝于眼,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些“有意无意”的线索出现。
徐莫行心中更是凛然,暗道自己猜的不错,这就是个局。
不过此刻,便是龙潭虎穴,他也不得不闯上一闯!
他小心翼翼的留意着脚印的步距与四周的状况,思索间发现远处前方冰冻的河道中间亮起一簇火焰,而那略显“凌乱”又清晰的脚印,戛然而止。
徐莫行心下微紧,暗道果然来了。打马至岸边,取下鞍下雕弓,小心翼翼的踏着结了层薄冰的湖面前行。
感受着足底传来的冰凉,徐莫行朝着火光处走去,片刻之后徐莫行离开了冰面,踏上了黄河中的一处小洲,小洲不大却也不小,黑夜里前后皆望不到尽头。
小洲上有许多堆砌起来的巨石,看来是常年黄河流沙席卷而来堆积而成。
徐莫行朝着那火堆处走去,隐隐约约看到了几个人影站在火堆前的阴影中,却看不清容貌。徐莫行心中狂跳,全神贯注,右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那把绣春刀。
“嗡!”一声利刃划破黑雾。
徐莫行早便料到必有这出,他手疾眼快,转瞬之间已经是人到刀出,对着右前方袭来的劲风便是回首一击。
“乒!”两刃碰撞,一身巨响,黑夜中竟然擦出了一丝火花。
徐莫行如遭雷击,吃不下这力,倒退三四步方才稳住身形。
“他娘的,你这武功怎么比起上次差了这般多?”,粗狂一声戏谑,黑暗中走出一人,火光照亮他半张脸,厉的渗人。
此人阔面粗犷,一脸横肉,不是那数日前山神庙袭杀自己的别山云,还能是谁?
“呵呵呵呵,别山云兄弟,这余兄弟前几日在济南受了重伤,竟然还能接下你这刀,也不是泛泛之辈那。”,火堆前一人抱胸上前玩味道。
徐莫行见那人走近,方才看清此人的容貌,生的一副冲天鼻,短眉扁嘴,个头也矮了别山云一个头,一副精瘦精瘦的模样,自己却是不认识。
那人脖子后挂着两个小银锤,目如鹰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相比于别山云的粗犷,这人倒显得贼眉鼠眼,不过长相归长相,可这个瘦小的人给自己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比起别山云,来的更为强烈!
那人看着徐莫行兀自笑着笑着“哦”了一声,道“失礼失礼,还忘了自我引荐一番了,在下金威镖行镖头,陆安奉。”
“陆安奉?”,徐莫行眉头一皱,倒是知道这人,果不其然是他在作祟。
那陆安奉讥笑道“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知道与否,并不重要。”
徐莫行凛然道“我家小姐在何处?”
那陆安奉哑声笑了笑,摆摆手道“余兄弟就是个直性子,没想到送死都这么着急,竟然一个人前来。”
“我家小姐在何处?”,徐莫行不去理他,再次问道。
“放心罢,二小姐她没事。”另一人走了出来,却是蒙着面,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听这熟悉的声音,徐莫行自然也知道他是谁。
徐莫行皱眉道“傅昭,何至于此?你本便年轻有为,为何要自绝于凌波?还做出劫持二小姐这样的事?”
傅昭嗤笑一声,“你问我何至于此?”,随即抬起眼皮,直勾勾盯着徐莫行怒声道“你问我何至于此?那我便告诉你,便是因为你余步行。若无你余步行,此刻我已是官拜金陵,平步青云了!若无你徐莫行,二小姐她会这般早早的出嫁?!”
徐莫行听罢惊惑着傅昭后半句,暗道这傅昭竟然
傅昭凄然道“我傅某勤勤恳恳为凌波出生入死多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行主告诉我要荐举我入朝。可是可是!因为你余步行的出现,它变得难以捉摸,它成了变数!若是换做是你,你该作何想法?”
徐莫行长叹道“傅兄,余某本便是一个半道之人,如若你提早与我分说,我岂能让你难做?其实,我们两不过都是行主与金威博弈的一枚棋子,唉。”
“那时你如日中天,炙手可热,我与你分说?与你分说你便能急流勇退?余步行你可笑不可笑?你欺人不欺人?”,傅昭喝道。
徐莫行淡漠无语,看着傅昭还不知道李显岳想法的模样,顿时摇摇头。
傅昭继续道“你知道这个荐举入朝的名额,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这不仅关系到我的仕途,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二小姐!”
“自小二小姐便与郑家有婚约,那时我只是个下人,我爱慕她,倾心她。可是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我没有资格有一丝奢望的想法”,傅昭恸声道,“可是靖难之役使朝局巨变,千年不遇的机遇,我有了被荐举入朝拜官的机会,我岂能不想?我日想夜盼,连做梦也想!若是做了官,便是人上人,我便不再是下人,不再是护卫而郑家要等郑公子高中之后才会成亲,可高中这事儿谁说的清呢?若是我早些入朝为官,帮助李家做些成果,扶摇直上,这样这样我便可以和二小姐”
“可是!可是因为你余步行的出现,打乱了我全盘的计划。我不但仕途堪忧,甚至你的出现让二小姐对你一见倾心,这让郑家不得不提前婚约,让我毫无转圜的余地!二小姐人不是我的,连那颗心,也不属于我!余步行,你的出现,让我功败垂成。”,傅昭狠狠道“所以,今日,你非死不可!”
徐莫行听到此处,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傅昭一定要杀自己后快,自己的出现本就让李清影与自己走的颇近,这让爱慕李清影的傅昭本就心生嫉妒。
傅昭自己身份低微,若没有荐举入朝的机会,他和李清影是半点可能也没有,可是靖难之役是他拥有了这个多年想都不敢想的,遥不可及的奢望,他是何等的振奋与澎湃。
可是自己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傅昭变得绝望,他所有的奢望变成绝望,刚刚有那么一丝希望又被自己掐灭了。
当一个人在沙漠中干涸将死,可前方出现了一处绿洲,当他奋力爬到时,才发现这一切只是濒死间的海市蜃楼,他那梦中的仙子,夜夜辗转难眠的人儿依旧遥不可及,他该是多么绝望
他岂能不恨!他岂能不怒!?
可是
“傅昭,是你自己的懦弱,才会将所有的错归结在我余步行的身上。”,徐莫行冷笑道,“你虽可怜,却不值得同情。”
自己又何错之有呢?自己没有加害任何人的心思,可是是这些人硬要将错全归咎在自己身上,为何?
因为软柿子好捏,傅昭不敢抱怨李家更舍不得抱怨李清影,甚至连郑家他也不敢,他没有资格,所以,这一切的一切,便由自己这个无权无势他可以欺负的人来承担,欺软怕硬不就是人之本性?
畏惧强大的人,对待弱小也不会心慈手软。
“余步行,死到临头你还是这般巧舌如簧。”,傅昭被徐莫行说的心虚了一下,兀自打起精神反驳道。
徐莫行此刻倒是释然了,沉声道“还是那句话,放了二小姐,余步行这条命你拿去。”。
“当真?”
“放了二小姐,余步行这条命,你尽管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