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禅没有接话,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重先生接着说“你到底是谁?”
陈禅终于露出一丝浅笑“金禅子!”
“金禅子?”
重先生面容紧迫两分,又快速回归平和“生平之年能够有幸得见传说中的金禅子,也算死而无憾!”
陈禅倒是不急着动手,仍旧微阖眼帘,只是稍稍侧了侧身子,寻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继续问道“山蛮荒海,奇俱之第,你的能力不差,若按正途而行,定能得荣上仙级,何苦逆天改命,步入崎岖,走这一招险棋呢?”
重先生冷哼一声“人人都想走同一条路,那条路就会变得异常拥挤,夹在人堆里啃馒头,那吃相能好看吗?况且,我遒一仞生来就自命不凡,绝不甘愿于俯首称臣,要踏步,就要踏的地动山摇,让天下都跟着晃动,如此一来,纵然落个魂飞魄散,也是无悔!”
陈禅声音冰冷“只可惜你这步子,也才踏了两下,就被迫隐入老山深林之中,还要日日周旋一群聒噪的孩子,我陈某人觉得,实在不值!”
重先生被他戳中,如鲠在喉,无话可说,垂身两侧的拳头骤然握紧,似乎将整个天地握在手中,十分用力一捏,发出“咔咔”的碎骨之音。
再看去,重先生的两只拳头皆以血迹斑斑,他颓然的摊开两只拳头化为两掌,任由其笔直垂下,鲜红的血丝顺着他的掌心缓缓下坠,落在青石铺就的地面,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透过他的掌心,依稀可见掌中之骨全部碎裂,似乎顷刻间就要突破手掌那层浅皮全部露出。这一幕,可谓触目惊心!
但重先生面色依旧平和,常年紧皱的眉头也随即舒展,好似心中郁结得到缓解,终于不用再整日忧心忡忡。
陈禅双脚向上轻松一跃,自那无形软塌之上起来,毫无表情的看着地上静静流淌的鲜血,气息稳重,他道“何必呢?我本是欣赏你的。”
重先生冷笑“但今日却是来灭我三魂七魄,好教我遒某人永世再不超生。”
陈禅再次背过身去,说道“你罪孽深重,实在难恕,活不过今日!”停顿片刻,他又问“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重先生闭上双眼,似乎才感觉到手心骨头碎裂的疼痛,猛的吸了口气,露出一番痛苦的表情,他的笑容里带着丝丝苦味,竭尽全力,声音划过天际“天道轮回!我遒一仞再无翻身之地!”
说完这一句,他便重重倒地,嘴角淌出一丝血迹,瞬间就凝固干涸,点点紫色星光自他脚端腐蚀吞噬,从下往上,慢慢周散,直到最后,全部烟消云散!
陈禅望着地上顷刻间便烟消云散的身体,长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随即玄身而起,消失于天际之间。
钟暮春半夜里突然惊醒,额头滚烫,他惊魂未定的望着窗外一轮圆月,刚才他做了一个噩梦,师范恐怖。
崔大婶儿正好起来和面,听到动静,也不敲门便闯了进去,看见钟暮春一头细汗,忙上前关切开口问道“春儿,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啊?”
钟暮春点点头“梦到重先生被一条金龙缠身,最后连骨头都不剩的被咬死了。”他努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将那口压抑在胸口的气顺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继续说“还好只是个梦!”
崔大婶儿却眉头皱了起来“瞧你,天天跟着那私塾的重先生,都学些什么呀?小小年纪每天不是长吁短叹,就是眉头不展,你呀,趁早去李掌柜的铜铃铺子买铜铃,求他给你炼一颗铃心,好早日踏上修为之路,改日若能步入仙门,也算咱们钟家祖坟里冒了青烟,你娘我就不用每天起早贪黑……”
崔大婶儿的一番语重心长还没来得及说完,钟暮春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仿佛要以此来对抗崔大婶儿那番长篇大论。
次日辰时。
钟暮春起的比以前都要早,去了私塾,果然发现只有他一人先到了,正准备去学堂里先温习温习昨日学的功课,好让重先生抽查他,走了两步,却发现私塾旁边,重先生的舍房有些动静。
钟暮春好奇的走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头皮发麻,惊愕异常重先生正捧着一个血馒头嚼的津津有味。
“重先生……”
钟暮春小声开口,他发现今日的重先生和往日有所不同,他的身体似乎在空中悬着,面目也看不太清楚,身体周围一片混沌,好像有一团灰蒙蒙的气体环绕,而他的眉心部位则透着一缕淡紫色的光芒,只有那道紫色光芒清晰异常,除此之外,一切都模糊不清。
重先生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即将那块血馒头握在手里,苦笑着说了一番他完全听不明白的话“挤在人堆里吃馒头终究不会好看。千年道行,毁于一旦,我自知命数浅薄,却不想来的如此之快,我曾将天地踏于脚下,无须俯首任何一人,只可惜时运不济,如果早知如此,我就会拼尽全力,放手一搏,说不定结果要好一些呢!”
“重先生……”
钟暮春静静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了昨晚做的那场梦,好像带着某种寓意。
重先生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手掌自他肩膀穿过,只是徒劳,他周身一颤,抬起左掌,一掌劈向自己的眉心,钟暮春错愕不已。
重先生再摊开手掌,手里多了一道紫色印符,他拼尽全力将其交于钟暮春的手中,吐出一口血来“暮春,为师时日不多,此时你看到的是我的最后一丝元魂,顷刻便毙,你要牢记为师的话这是魅玄铁符,我这就将它封于你的体内,为师一生有所遗憾,所以将一切希望寄托于你,日后与这玄符同辉日月,以它为引,执掌三界,将整个世界,踏于脚下,终为师之憾!切记!切记!”
说完这番话之后,重先生用最后一丝元魂将那道魅玄铁符封于钟暮春的眉心之处,若隐若现的紫色光芒自他眉心流转不停。
钟暮春只觉得身体十分灼热,十分难受!
重先生看他最后一眼,随即带着一抹笑容消散。
在他消散的最后一刻,重先生心里想的是他每日往钟暮春的眉心灌入一部分紫色气体,他早就发现钟暮春是个难得的体魄,可遁仙门也可成魔,但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并不想让他去和那些凡俗的修士拼了命往一条道上拥挤,所以他就每日将自己的魂魔给他灌输一些,这样一来,他便只能成魔。
对于重先生而言,他这一举动,是有先见之明的!
虽然如今他的命数尽了,可他偷偷藏了最后一丝元魂将那道魅玄铁符留在钟暮春的体内,他的一番大业,他未完成的遗憾,也算后继有人了!
太阳徐徐升起,发出刺眼的白光,划破天际,东苑私塾,一个蓝衣少年表情淡漠!
……
阴府深地,咒孽怨嗔!
一个面容苍白,皱纹深重的老妪,站立在一道由晦暗幽绿深光环绕的断桥之侧,布满老茧,皱皱巴巴的双手捧着一个银色的铁瓶,那瓶子瓶身镂空,自镂空的缝隙之中流出淡淡绿色荧光,将其衬托的阴森恐怖。
另有阴府鬼差悉数人。
在他们视线之外,远远走来一个少年模样的人,那人作书童打扮,慢慢的往前走着,每走一步,脚下就散出一缕白色的光辉。
老妪眉头不平,看及来人,慌忙跪地,其他众差也一并跪地。
老妪沙哑着嗓子,恭敬开口“老身恭迎府君。”
那少年快走两步上前,看了她一眼道“孟婆不必多礼!我奉师尊之命,来此治压,初来乍到,日后还要劳烦孟婆多多指点。”
孟婆会心一笑,自地上起身,将手中镂空铁瓶双手奉上。
吴羽接过铁瓶,轻轻晃动两下,道“这是……阴魂水!”
孟婆点点头“正是!这阴魂水可化人魂魄,也可化仙凡之骨,炼其魂魄,好的就送去集魂地,供修家炼士成仙之用,恶性之魂,便可当场溶解,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再不能托生。”孟婆苦笑一声,接着说“不过,能送去集魂地的精魂,一定是非凡超脱,更有甚者,是仙魂,所以,百年到头,也难选出一个来送过去。”
吴羽略有所思“听闻以往都由孟婆亲自挑选?”
孟婆怔然,惶恐若惊“您是府君,自然由您挑选,再由老身送往集魂地。”
吴羽露出一抹笑态,拍拍她瘦骨嶙峋的肩头“我爱玩笑,孟婆不必惶恐。”
孟婆接着拿出另一法器递上,吴羽接过,是一方印章,上面刻着阴府的字号,吴羽指着那印章道“起章压四魅,魅印?”
孟婆解释说“这魅印是当年上古神女临死之际用自身血骨幻化而成,于每年盖于云盘潭,可镇压四魅。”
吴羽郑重的点点头“此事倒是马虎不得!”
……
明日便是陆辰和张家的一年之约,陆辰特地请了一天假,从糕点铺子里大方的买了一食盒的糕点,就着一碗稀粥坐在自家的茅草屋外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这一场比试,张家摆明了会冲他的性命而来,陆辰没有把握,只能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就花尽量多的钱,把平日里舍不得买的东西先吃进肚子,这样比起前世连半块脏兮兮的窝窝头都来不及咬上一口来说,好歹不算太亏。
九儿坐在他的身旁,陪着他闷闷不乐。
陆辰两眼无神,盯着手里的糕点,想起了那日的红衣女子,他突然猛地一拍大腿“怪不得总觉得似曾相识。”回了回神儿,陆辰发现九儿像是盯着一个怪物一样盯着自己,他尴尬的笑笑,坐下来继续啃糕点。
那日红衣女子,也就是张家长女张阮玉,她的脾气秉性简直和莫可可一模一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神态,动作,都挑不出不同来。
九儿歪着头问道“陆辰哥哥,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明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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