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面的气氛如此压抑,医院周边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豪华大气的大型医院周边,总是充满形形色色的小旅店、简陋便宜的各类临时出租屋。在这些地方,总能住满前来陪护的住院病人家属,还有大量从各地赶来省城等待检查,或者等着住院治疗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
癌症治疗是一个相对长期的过程,好多患者家属为了陪护自己的亲人在医院接受长期治疗,不得不在医院周边寻找一个合适的、经济的、便宜的落脚点。一方面是方便照顾住院的亲人,一方面是为了尽可能节约开支,把钱用到刀刃上。
还有那些好不容易从各地来到省城求医的重症患者,因为医院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已经没有足够的病床来安置他们。他们为了治病,不得不排队等候医院有空床的时候,他们能够及时住进去接受治疗。这些患者,还有陪护他们的家属,也成为大医院周边小旅馆,短期出租屋的常客。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面对渺茫的治愈希望,面对巨额的医疗费用,面对不敢想象的未来,他们的情绪能好到哪里?
这么多负面情绪汇集之地,祁景焘这种对气场环境感觉敏锐的人,他能够接受的信息更多;能够“看到”的人间悲剧更全景化、更立体化;能够留意到形形色色、充满悲剧色彩的表情包更丰富多彩。
也只有来到这里才能体会到,这个世界上的绝症、重症病患何其多,祁景焘虽有悬壶济世之心,他终归不是什么救世主,凭他一人之力不可能去普度众生。
哪怕他已经看见这些患者,他也无能为力。他不可能主动去救治其他医生手里的病人,也不可能去请求那些患者让他来给他们治疗。
眼不见心不烦,祁景焘干脆屏蔽自己的气场,收敛自己的神识,调整自己的心情,把自己恢复成一个普通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心无旁鹫地在陈德明的引导下,经过花团锦绣的漂亮花园,圣洁高大的前楼大厅,曲曲折折的过道,走进不起眼的5号住院大楼,乘坐电梯直达9楼。
这里是肿瘤医院的一个高级特护病房区,预约好那些患者都在这里。他们的家属都已经和医院经过充分协调、协商,医院已经同意他们接受来自院外人士的治疗。把他们安排在这个楼层的独立病房,等待祁景焘这位大神医的到来。
刚出电梯,走道上已经站满人,医生和患者家属都有,一个个神色各异地盯着按时到达的祁景焘。
陈德明和陈德祥两兄弟有事做了,分别向各自的领导介绍祁景焘,也向祁景焘介绍那些人的身份。
祁景焘在医疗领域的知名度和认可度还极限在很小很小一个范围,不知内情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位医生,还是一位大神医。但是,祁景焘作为祁氏企业集团少东家的身份却是不容置疑,在彩云之南的知名度非常之高,容不得更多人对他发出质疑和责难。
作为神医身份初来乍到,表明身份之后,也没多少人有资格在他面前趾高气扬,说三道四,评头论足。
突然面对这么多陌生人,祁景焘懒得去记他(她)们姓甚名谁,音容笑貌,某某官职,相互之间是什么关系,是患者什么人。更懒得和守候在这里那些同样陌生的医院领导、医生护士、专家教授们相互恭维,互道敬仰之情。
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一番必要的客气和相互问候,几句毫无营养的寒暄之后,祁景焘被客气地请到布置好的高级病房,旁若无人地开始他的诊断治疗工作。
对于众多医生和专家教授希望观摩治疗过程的请求,祁景焘毫不介意,甚至大大方方地同意院方对他的诊断和治疗过程进行全程录像,方便更多医生和专家教授观摩、了解大神医的诊治过程。
祁景焘的治疗过程除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针灸过程,其实没什么特点,也没人能看懂他的治疗手段,医院全程录像也无法看出任何端倪。
经过再次诊断,预约的四位患者都是癌症或者肿瘤患者,一位胃癌患者,一位白血病患者,一位恶性**肿瘤患者,一位食道癌患者,他们的症状和肿瘤医院提供的诊断结果基本上吻合。
祁景焘已经有成功治愈白血病和肝癌的经验,对于这四位患者的治疗心里有底,也有了具体的治疗方案。
唯一麻烦的是,那位身患胃癌的老人家。八十多岁的人了,他已经在肿瘤医院住院治疗过多次,最近五年内,他已经进行过两次胃部切除手术,他的胃只剩下三分之一。
这次病情复发,经过多次化疗和放疗,老人家的身体机能已经被折腾消耗的差不多了,胃癌不但再次扩散,更多老年性病症也有蔓延、加重的趋势。
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已经是羸弱不堪,快要油尽灯枯了。哪怕祁大神医花费巨大代价,付出大量养生真气帮他治愈胃癌和全身老毛病,还他一个健康的身体,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祁景焘一边帮四位患者进行所谓的针灸治疗,一边把那位老人家的病情和身体状况如实告知旁观的主治医生和家属代表。遇到这种情况,医院一般都会避开患者本人,直接和家属进行沟通。四位正接受治疗的患者都处于深度睡眠状态,他也不当心被患者听到,产生什么不良后果。
“情况就是这样,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祁景焘丢下一句话,飞快地游走在四张病床周围,捻动控制插在四位病人身上的大批银针,他的治疗已经进入关键阶段,必须集中精力专心治疗,周边的情况和各人的反应不是他该关注的。
等祁景焘完成治疗,把四位患者唤醒,移交给医院那些专家接手,进行后续观察的时候,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
一次治疗四位患者耗费的时间有点长,虽然时间已经很晚,精神上已经非常疲惫,祁景焘还是分别给四位患者家属开具处方,仔细叮嘱后期调理康复的注意事项。
“祁医生,我父亲的胃癌是不是已经治愈了?”一位面相威严,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问道。
“胃癌和其他毛病都治愈了,老人家用不着继续遭受病痛的折磨,可以正常生活了。不过,老人家年事已高,……你们要有思想准备,正常情况下,最多还有一年时间。你们可以把老人家接到家里休养,颐养天年。”祁景焘直言不讳地答道。
中年男子悲喜交加,哽咽着说道:“谢谢祁医生的大恩大德,只要老父亲不再遭受病痛折磨,能够有尊严地离开,一年时间,……一年时间也够我们尽孝了。”
“有尊严的离开?”祁景焘震惊了,不禁喃喃自语。
“是啊,我父亲曾经是一位铁骨铮铮的军人,老人家要强了一辈子,老了还遭这么多的罪。自古英雄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我父亲和我们说过,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有尊严地离开人世,而不是身上插满管子,狼狈不堪地躺在病床上离开。祁医生,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您,帮我老父亲实现这个愿望,谢谢!”中年男子饱含深情地说完,深深鞠躬道谢。
返回滇中的路上,祁景焘一路上都在沉默,脑海里面翻腾的不是那四位幸运患者家属的感激和丰厚的报酬,也不是省肿瘤医院那些医生和专家教授的震惊和浓浓的敬仰之情。而是,他留意到的那些普通病房里里外外所发生的一幕幕悲欢离合,还有病人家属背地里那一声声凄凉而又无奈的叹息。
由于他的到来,那位老人家那个微薄的愿望可以实现,在不远的将来,可以有尊严地离开人世。可是,每年进进出出肿瘤医院的绝症患者何止万千,又有多少患者可以有尊严地离开人世?
终于完成领导的托付,驾驶汽车的陈德明的心情很好,和大哥说了一会话,发现往常爱说爱笑的祁老表居然玩深沉。通过后视镜微弱的影像看看,发现祁老表依然睁着眼睛,不像是睡觉的样子。
陈德明不禁笑道:“老表,是不是累了?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坐车睡觉养眼不养神,忙了一个晚上,就当是养养眼睛好了。”
祁景焘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望着前面两位陈老表说道:“老表,你们让我去到一个死人窝里,把其中几个将死之人拖出死神的怀抱,然后,咱们拍拍屁股离开。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很不道德,我心里的负罪感可是很强嘀。”
祁景焘一语落下,陈德祥和陈德明两兄弟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正如祁景焘所说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省肿瘤医院住院治疗那些重症患者就是一批待死之人,说哪里是一个死人窝也不为过。
他们今晚治疗这四位患者都是特权阶层的家属,有机会享受到祁老表这位大神医的治疗,从死人窝里成功抽身。那些普通绝症患者呢?
虽然华夏这些年发展的很快,经济也在高速发展之中,大多数人家基本的温饱问题早已经解决了。但是,一场大病,让一个家庭家徒四壁的情况还是屡见不鲜。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自认为还算是富裕的家庭,因为一场重大疾病而一朝致贫,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人财两空?
那些人只是普通人,他们没机会去认识声名不显的神医祁景焘,也没机会认识陈老表这些和祁景焘关系密切的人。哪怕他们知道有祁景焘这位大神医的存在,可是,他们连主动向祁景焘这种级别的大神医求医的机会都没,谁又能伸出援手改变他们的命运?
沉默许久,陈德明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老表,你不是什么救世主,更不是三头六臂的万家生佛。生老病死人之常伦,你一个人是帮不过来的。”
祁景焘自嘲地笑道:“呵呵,我不是在悲天悯人,也知道自己做不了救世主。只是身临其境,看到那么多处于痛苦中的病患,自己却无力救治,心里觉得有些郁闷。做人难,难做人呐。想想那位老爷子,铁骨铮铮一位老军人,英雄一世,最后的愿望也不过是希望能够有尊严的离开人世。可笑的是,这么一个愿望,又有多少癌症患者能够实现?”
“至少,那位老人家运气好,还有一个好儿子,使得他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表,你今晚一出手就救治了四个人的命,至少造了二十八级浮屠了。”陈德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随口宽慰着自家老表。
陈德祥突然插口说道:“老表,你想做救世主,帮助更多的人脱离苦海也不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