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那个招牌已经差不多完工了,打算晚上刷上油,阴干到明天下午差不多了。
胡祥跟店家讨价还价,桐油那一步省了,退了部分钱,说好了晌午后就能给送过去。
胡祥跟段璃璃说:“今天把招牌弄好,明天上午可以开张了。”
段璃璃真的好喜欢这种不需要她出面,有人能给她把事情办妥的状态。
他们出了店门,段璃璃小声问:“还好吗?”
胡祥说:“好多了。”
他看了看胖灰,走过去,很利索地就翻身上去了:“这是狼,不是狗。”
哪知道才给自己打完气,斜刺里就窜出来一条狗冲着修罗和胖灰一通乱吠。胡祥一下子两手紧紧抓住了鞍鞯的半环扶手。
段璃璃刚刚坐到修罗背上,正想翻身下去把狗赶走,胖灰已经低下头去,微微露出獠牙,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气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狗一下子就怂了,腿一软差点趴地上,爬起来歪歪扭扭地蹿掉了。
胡祥:“……”
胡祥悄悄撸了撸胖灰的颈毛。
“东家,咱们慢慢走。”他说。
段璃璃还以为他受了惊,说:“好,慢点,不着急。”
胡祥的状态明显比来得时候好多了。他一路上一直跟人打招呼:“徐婶子,张大爷,赵嫂子……”“我啊?仙姑在西南道口开了间杂物铺子,我在那里做掌柜了。”
“哪里哪里,同喜同喜。”
“明天上午开张,一定请来捧个场啊。”
“陈六,碰到你正好,下午送一挂鞭炮到我们店里来。明天开业。”
好,他带着段璃璃在镇子上转了一圈,把宣发的工作也搞定了。
全方位职场小能手!
他们回到铺子,小栓已经回来了,铺子锁了门,他坐在门口台阶上扔石头子玩。看到段璃璃他们回来,他站起来:“东家,掌柜。”
开了铺子门进去,小栓把段璃璃要的齿木、牙粉、牙膏子都交给她。
牙粉、牙膏子都装在小木盒里。牙膏子像那种老式的擦脸油。段璃璃不会用。
小栓也不会。他家里都是用树枝的。
胡祥把他们两个一起教了。教完,喊小栓去做饭,又把他买回来的石榴放在了柜台里面架子上那个雕花木床模型上。看着还挺好看的。
段璃璃说:“对了,我今天做了个东西,你看看。”
她把那个石屏风取出来了。
胡祥“嚯”了一声,转了一圈,摸摸看看,最后说:“不大好卖。”
跟段璃璃想的一样,她嘿嘿:“我就是瞎做着玩。太沉了吧,不好运吧?”
“是。”胡祥说,“其实挺好的,但也没好到值得将它运到远地去的程度。因还要考虑路上车马损耗,货物数量。”
简单地说,就是略鸡肋,不值当。
“不过可以摆在店里,还挺气派的。”胡祥试着想挪个地方。
“我来。”段璃璃把屏风收起来,“你说放哪吧。”
俩人商量了一下,干脆放到二楼招待客人的房间里去。摆上去,又气派又漂亮。
段璃璃直接做了个石材的香炉也放在了那,配套上。
中午吃过饭,小栓去井台边洗碗。
胡祥问段璃璃:“早上我不在的时候,小栓做了什么吗?”
段璃璃吃惊地看着他。
胡祥说:“东家对小栓态度不一样了。”
小栓也一定已经察觉到了,他对段璃璃的态度也比之前显得更敬畏了。
“啊?”段璃璃说,“有吗?没有吧?”
她自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但胡祥实在很会察言观色。段璃璃对小栓依然是和蔼的,没有寻常雇主对学徒的苛刻或者盛气凌人。
但昨天,她看到小栓做饭做菜打水,眼睛里还总会流露出不忍,甚至有点愧疚的模样。今天就一个早上的功夫没见,胡祥再回来,发现段璃璃对小栓那种妈妈、姐姐式的态度没有了。
“他没做什么。一直都挺勤快的。”段璃璃怕胡祥对小栓有不好的印象,赶忙说。
事实上是其实小栓的确什么都没做。虽然当时段璃璃隐约意识到了小栓在那短暂片刻的想法,但谁还能管着别人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呢?
“对了,我在后院开了几块地。”段璃璃忽然说,“走,你跟我去看看。”
胡祥跟她去了,看到后面开的20块地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地。那翻起来的土的颜色都不对。他在乌桐镇这么多年了,哪还能不知道乌桐镇的土是什么样的土。
而且那土里,已经露出了一小截绿色的小苗。不管种的什么速度也太快了。
胡祥蹲下,抓了把耕地里泥土在手里搓了搓。
段璃璃说:“这耕地也是我的术法,有神通的。种菜的话,两天就熟了。现在种下的是紫豆,这个三天一熟。”
胡祥消化了这信息,霍然抬头。
段璃璃手背在背后,一只手反拽着另一只的手臂,这姿态就像许许多多的年轻小姑娘一样,看起来毫无伤害性,甚至有点可爱。
其实抛开那些师门啊术法啊坐骑啊什么的,单说他东家这个人,胡祥觉得她是个挺简单的人。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挺心善,挺单纯,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心大的年轻女子。
但这会儿,胡祥蹲在地上仰着头和段璃璃视线相接,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段璃璃有点意外。
她是故意告诉胡祥关于耕地的情况的,她见过了小栓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好奇胡祥这样的人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但胡祥的反应太复杂,她有点看不懂。
“嗯……”段璃璃也在地边蹲下,“想什么呢?”
胡祥吐出一口气,问:“东家,是不是很厉害?”
段璃璃:“哈?”
胡祥说:“东家可知道老话说?”
段璃璃不知道这个老话到底说了什么,因为这句老话被系统从胡祥的母语翻译到段璃璃的母语的时候,就直接被翻译成了“怀璧其罪”。
胡祥说:“东家可知道老话说怀璧其罪。这样的事,东家敢随随便便就告诉人知,想来是什么都不怕的?”
段璃璃想了想,说:“我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她不怕损失金钱和东西,一是那些东西放在随身仓库和储物箱里,别人轻易拿不到。就算她拿出来的那些损失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其实就是身外之物。会有点心疼,但也不会特别心疼。
对于人身安全,普通人根本提也不用提,而像镇守那样的四级武者,虽然没交过手,但因为段璃璃骑着修罗,镇守就对她十分客气。可以想见至少一到四级的武者都不会是太大的危险。
哪怕遇到什么高阶武者,见面一刀就能杀死她。那又怎么样呢,直接回沙发了。
或者不杀死她,囚禁她,哪怕用鉄镣困得她动弹不得也没事,直接2米高度放出一个【石块】,给自己一个泰山压顶,回沙发去了。
段璃璃其实已经想明白了,她有系统这个外挂,在这个世界——无,所,畏,惧。
和财务损失、人身伤害或者死亡比起来,在路上遇到一个半熟不熟的人到底要不要打招呼,才是真正让段璃璃害怕的事啊。
“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段璃璃抱着膝盖往前凑了凑,“跟我说说呗。”
胡祥又长长吐出一口气,问:“种麦子要多久熟?”
段璃璃说:“我还不知道呢,家里的麦子也是才种上,我走的时候还没熟呢,但是长得很快,我估计也没几天。”
胡祥说:“我刚才想,要照这个速度,一季能种好多茬,换成粮食的话,东家一两年就能成为大粮商。想不暴富都难。光是想着,我血都冲头顶了。”
“但我又想,东家这神通叫旁人知道了,有厉害的人想挟持了东家,强迫东家为他做事怎么办?”他说,“但我看东家,又不是全无脑子的人,一定有倚仗的。虽不是武者,也一定能武者的能耐,能自保。”
“可还是不行,东家这神通,真的大规模地用起来,开出良田万顷,日夜产粮的。会怎么样呢?”
“像我爹娘那样的佃农,全靠剩下的这点粮食卖钱了,我只怕谷贱伤农,多少人都要没了活路。”
“吓得我,冷汗直冒。”
胡祥说着,还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确是出了冷汗。
“你想得可真多。”段璃璃大为钦佩,“我都没想到谷贱伤农这一茬。”
那就是说其他的她都想到了。
想不到谷贱伤农的问题,应该还是跟她的出身有关系,常年在师门修炼,不入世的缘故。跟她聪明不聪明、缜密不缜密没关系。
“等我回去看看我种的小麦怎么样了。”段璃璃站起来,“我觉得以后粮食蔬菜什么的,咱们都不用买了。肉也不用,肉我好多呢,就是天热放不久。这个紫豆不能当粮食吃,给你们当零食的。”
她说着,往前面走。
胡祥跟在她身后。
背影看起来挺纤细的,走路的姿态很悠闲,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
胡祥想,自己这两天是不是有点太飘了?
得到了赏识,证明了自己,获得了权力下放,有了管理银钱的权利,然后还觉得东家年轻单纯,心思简单,觉得自己能看明白她,所以飘了?
刚才吓人啊。毫无防备地,他这东家笑嘻嘻地就给他来了次人心试炼。
还是小看她了。
意识到自己内心里其实对东家缺少足够的敬重,胡祥做了一次深深的自我反省。
下午果然招牌送来了,店家负责给装。
段璃璃先收进自己的仓库,再取出来,已经是刷好桐油的了。
木器店的伙计咋舌:“仙姑可千万别跟我们抢生意啊,要不然大家都没法活了。”
段璃璃心想,这就跟胡祥说的“谷贱伤农”一个道理。的确,她开着挂去跟别人竞争的话,太不公平了。
段璃璃也暗暗告诫自己,不管以后哪方面、规模做到什么程度,都要注意不能去影响和伤害本土经济和土著居民的利益。
做人不能太贪婪。
店家负责安装,货款里还包括一块红布,挂着盖住了招牌,等着明天揭开,就是开张了,怪喜庆的。陈六家的鞭炮也送来了,可以说万事俱备,就等开张了。
胡祥看看天说:“时间还够,咱们走吧。”
段璃璃:“?”
胡祥说:“既然将开业提前到了明天上午,当然得去通知大家啊。不然明天没人捧场可难看。”
段璃璃莫名:“你不是都通知大家了吗?”
今天这家伙骑着胖灰,以段璃璃和修罗为背景板,在镇上绕了好大一圈到处打招呼呢。再加上镇上这个消息传递的速度,段璃璃觉得大家都该知道了啊。
“那些都是普通人。”胡祥说,“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东家不亲自上门一趟亲邀,人家是不会给脸来的。包括镇守。”
你别觉得镇守知道你明天开业就自然会来。镇守这会估计正在坐等你上门给一个正式的邀请呢。
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规矩!
段璃璃戴上了痛苦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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