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睢沉靠坐在沙发上,一侧的肩膀被灯光笼罩,光线衬得他那身浅灰色的西服面料泛亮,与他清贵内敛的气质相映得彰,又添了过分的禁欲感。
而他骨子里那种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强势,即便伪装的再好,还是能从细微的地方显露出来。
顾青雾感觉腕骨发烫,只见他修长的两指沿着她雪白肌肤上的细微静脉,一路往下移,与她纤细的指尖严丝合缝地相扣住。
无声的动作,让她全身瞬间被束缚住一般,没什么底气的开口:“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
要换别的男人,顾青雾别说解释了,连眼神都懒得给个的。
贺睢沉很平静问她:“解释清楚了?”
顾青雾眼里透着许些茫然,心想着难道说的每个字都不够他听清楚的?
语顿好半天,又想不出到底哪里没说清楚。两人这样十指相扣下去,让她更没法整理心绪,于是深呼吸道:“贺睢沉,女明星的手不是拿来这样抓的,你先放开,我们好好说话。”
贺睢沉看她故意避开视线,卷翘的眼睫幅度很小眨了好几下。
顾青雾是个很清醒又聪明的女人,无论是身处何地,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爱玩拖泥带水那一套。偶尔她也会装作什么都不懂,用来跟人划清界限
比如现在,就在刻意地忽略两人之间产生的微妙关系。
静了三秒,贺睢沉稍用力将她拽到旁边沙发坐,没等顾青雾反应过来,语调低低淡淡道:“我没解读错的话……今晚你放完我鸽子,是为了去见送你回酒店那个男人。”
顾青雾解释的过程中,对沈星渡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
谁知道问题出现在了这里,她略无语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我为了去见沈星渡,他是那部剧的男主角,出现在今晚聚餐上不是很正常吗?”
贺睢沉深邃的眸子看着她,薄唇溢出的语调不起波澜,只是很平静的称述一件事实:“所以他送你回酒店。”
顾青雾被他盯着,硬着头皮往下说:“沈星渡是我前任继父的儿子,我十二岁那年跟着亲生母亲嫁到沈家,跟这位名义上的哥哥在同屋檐下相处过一年……”
“只相处过一年?”
“好吧,我母亲和沈星渡的父亲自幼是青梅竹马,我和他也算。”
顾青雾没有避之不提,而是真认为沈星渡没什么好说的,两人虽然年纪相仿,却从不对付。同个屋檐下生活那年,不是沈星渡故意拿毛毛虫偷放她新裙子里,就是她拿母亲的口红,在沈星渡房间里的马桶盖上画血淋淋的王八。
说起来,要不是沈煜乱点鸳鸯谱,她都忘记这号人了。
顾青雾指节弯起颤了下,对他说:“可以松开了吧?”
贺睢沉半响都没说话,在顾青雾耐心快耗尽时,才缓缓地松开手掌,随即从容不迫地问她:“你打算怎么补偿我今晚?”
顾青雾去揉自己快僵硬的指尖,冷不了的听到这话,眼里滑过震惊的情绪。
这算哪门子赔本的买卖,人情没还上,反倒是还欠他一个补偿?
她慢慢抿起红唇,索性硬邦邦的来了句:“不知道。”
贺睢沉思忖几许,那语调,就跟是好心替她排忧解难似的:“每天必须给我发一条你日常的短信,这事今晚算就此翻篇。”
品品这话,搞得他会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不会对她翻旧账一样。
顾青雾忍着,皮笑肉不笑说:“我日常除了拍戏就是商务活动,没什么新鲜的。”
贺睢沉坐的略显随意,手臂轻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嘴角淡薄的笑意似有似无:“你不愿意?”
“怎么会。”
这种将碰不碰的距离,让顾青雾后脖都发麻,再坐不住了。
满脑子只想尽快把这尊佛给送走:
——“荣幸之至呢。”
外面夜色浓郁,空气中透着深秋的凉意。
顾青雾踩着高跟鞋走在贺睢沉的身旁,一路往停驶在路旁的车子走去。
在路灯的光照下,她主动去给男人打开后座车门,弯起的红唇就差没说出好走不送四个字。而贺睢沉侧目过来两秒,将身上这件浅灰色西服外套脱下,披在了她纤瘦骨架的肩膀。
顾青雾不想穿,却见他骨节分明的长指伸来,不紧不慢地在上面整理了下。
气氛莫名的变安静了,连呼吸都是轻的,克制的。
她卷翘的眼睫轻眨,无意间注意到车窗的墨色玻璃里倒映着男人挺拔的模糊身形,与她挨的很近,修长的食指娴熟地将西装上系上一颗纽扣,举止和平常无异。
只是系上胸前的纽扣时,停顿稍许,嗓音格外冷静轻缓:“今天这身好看。”
顾青雾回过神两秒,意识到他是在夸自己身上旗袍好看,抬手将他近在咫尺的领带往下一扯,距离又近些,她盯着男人俊美的侧脸,红唇吐字清晰地强调一遍:“不是你送的衣服好看,明明是我从小就好看到大的。”
贺睢沉端正的领带被她搞得松垮,眼神略无可奈何,正要去抓她手指。
顾青雾靠在车身,知道这男人着装向来整齐而一丝不苟,报复心很重去把他雪白衬衫顶端的纽扣也解开,坚信自己是占了上风后,未了,心满意足的拍拍手走人:
“贺总,拜拜。”
顾青雾一路走回酒店,都没回头去看贺睢沉衣衫不整地站在车旁,是什么表情。
等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堂,停在电梯前时,才没忍住笑出声。
她站在壁灯暖黄的灯光下,精致的脸蛋本就好看,笑起来时,眉目之间更难掩明艳灵动。很容易便吸引路过的陌生人视线望过来。
顾青雾见有人,指尖拢了拢身上的西装外套,转瞬间又恢复了清清冷冷的模样。
随后,踩着高跟鞋走进电梯。
《平乐传》定下沈星渡为男一号后,导演隔天就选好了开机仪式时间。
接下来近三个月安排,顾青雾的商业活动都被取消,专心好好拍戏。而她在此之前,特意去了一趟郦城,看望完了老师后,又不辞辛苦的连夜返回剧组。
期间她跟贺睢沉再也没见过面,联系倒是不冷不淡保持着,在她忙中偷闲时,偶尔想起没给他发短信,就随手编辑了一条过去。
贺睢沉看到都会回复,有时候半夜才给她发个系统自带的表情。
顾青雾本身这个职业就忙到不沾地,贺睢沉要掌管整个家族企业,就跟个赚钱工具人一样,恐怕比她还忙。
以至于她从不过问贺睢沉的行程情况,近日翻手机看的话,都是给他发些没营养的笑话。
“我的大小姐,你天天抱着手机,该不会跟手机恋爱了吧。”
中午的戏拍完,顾青雾正待在化妆间出神,骆原倒了杯温开水过来,恨不得把她绑出去。
在横店里封闭式忙了半个月,顾青雾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甩大牌的女明星了。
她没那闲工夫跟剧组其他女演员联络感情,戏拍完,就坐在旁边玩手机,贪吃蛇都跟永远玩不腻一样,等收工,她永远是第一个回酒店的,也不去聚餐,不与人讨论八卦。
反倒是隔壁剧组的蒋雪宁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跟这部剧的影后什么都能聊,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蒋雪宁是沈星渡的秘密女友,也知道顾青雾是个爱甩大牌的。
骆原扯过椅子坐下,冷笑道:“外面那位天天跑来献殷勤,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女主角呢。”
顾青雾捧着杯子喝热水,淡定的很:“人家目标是要做恒成娱乐的未来小老板娘。”
提到这个,骆原翻白眼:“你知道,外面是怎么风言风语你的么?”
不等顾青雾问,也知道她这清冷的性子很有可能不问。
骆原就已经自动往下说:“剧组私下传,你这种没背景的新人之前被褚三砚扶持上位,现在又能从恒成娱乐里拿到《平乐传》这样的重量级资源,还爱甩大牌。如果不是某个权势滔天大佬养的金丝雀,说不定是沈煜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
“你的身世,都快成为剧组未解之谜的热门话题了。”
顾青雾听了半天,只是语气平静问一句:“谁传出来的?”
骆原顿了两秒说:“蒋雪宁。”
顾青雾没说话,拿起旁边的剧本慢悠悠看了起来。
骆原内心松了口气,以为没什么事,便继续念着她别太孤僻,去跟影帝影后讨教下演技也好之类的,到了下午继续拍摄,片场的所有人又重新忙了起来。
骆原只是一时半会没看住顾青雾,去了趟厕所回来,就看到助理大惊失色的跑来说:“原哥,青雾姐把蒋雪宁踹下人工湖了!”
顾青雾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这事,处理的不好,恐怕是要闹上新闻头版。
骆原火急火燎的赶到时,推门而入休息间,正看到蒋雪宁全身湿透的裹着剧组的大衣,极为狼狈坐在沙发上,旁边与她关系渐熟的易影后也在柔声安抚。
视线往左看,顾青雾一袭古装的素白衣裙慵懒地靠在衣柜旁边,长发如绸缎般垂在腰间,脸蛋没什么表情,眼珠子尤其的黑,犹如是不小心滴了乌墨,正冷冷清清地看着蒋雪宁哭泣。
蒋雪宁出道以来就被捧着,从没这样狼狈过,看到骆原这个经纪人来了,抬手指着顾青雾说:“让她要么给我当众跪下道歉,要么离开这个剧组,不然这事,我们没完!”
骆原太阳穴都突突的,压着火气,过去打圆场:“蒋小姐,这事……”
“我已经给方葵姐打电话了,这事被记者报道出去也是分分钟钟吧。”
听到蒋雪宁的威胁,顾青雾反倒是浅浅笑出一声,跟看戏似的。
骆原警告了个眼神过去,想先安抚住蒋雪宁。
但是晚了,蒋雪宁最看不惯就是顾青雾这样嚣张得不可一世模样,她不听劝,拿起手机去给自己经纪人打电话,以及今天不在剧组的沈星渡。
哭哭啼啼的把能告的状,都添油加醋地告了一遍,眼泪半点不惨假。
骆原脑仁都疼,走到顾青雾旁边,见她低垂下眼睫不语,忍不住心急问:“你在想什么?恭喜你又要火了!”
“我在想……”
顾青雾想的可多了,比如踹她下人工湖都是便宜她了,还有早知道就不来休息室补眠了,现在蒋雪宁赖在这里不走,闹得耳朵都快聋掉了。
她打了个哈欠,转过脸都骆原说:“她要告状就随便,我回去补个觉。”
“……”
顾青雾要去补觉谁也拦不住,不敢拦。
全程里,压根没把蒋雪宁放在眼里。
在半个小时后。
蒋雪宁还赖在顾青雾的专属休息室等人做主,门外助理几乎是小跑进来:“人来了。”
沿着门外缝隙看,只见方葵跟一个穿着藏蓝色套裙的明媚女人并肩走来,天色雾蒙蒙的,雨势刚停,所有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方葵说:“温总说笑了,我家雪宁和顾青雾私下认识多年,平时有点小打小闹的摩擦很正常……怎么敢承受得住您的一声赔罪。”
温禾在娱乐圈不仅口碑好,让人众所周知的是她背后的靠山更是贵不可言。
所以俗话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
方葵只能强行忍下这口气,谁让温禾亲自来替顾青雾撑腰,张口就是一句:“我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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