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的悦庭酒店是提前就预定好,离医院相隔一条街,方便探望。
顾青雾从前台办理房卡,踩着高跟鞋走过宽敞冷清的长廊,进了电梯,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她侧头,看着光滑如镜的玻璃内壁自己这张格外漂亮的脸。
出神了很久。
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像是电影里特写镜头似的在她脑子闪现。
……
机场的出口处,顾青雾跟着贺睢沉一路往停车场走,来往的旅客都匆匆而过,唯独他走得不急不缓,始终与她保持着两三步远的正常男女距离,叫人看不出半分暧昧。
顾青雾微低着脑袋,自从下飞机,就在心里琢磨怎么找借口摆脱这个男人。
没等绞尽脑汁想好对策,先看见前方已经停驶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豪车。
顾青雾脚步停下,下意识看向了身侧的贺睢沉,外面温度有点热,他臂弯搭着西服外套没有穿,迈步走到车旁,绅士风度极佳的打开了门。
“先送你回酒店,休息够了,晚上带你去吃鱼。”
他这番话说得真是气定神闲,不带任何询问,搞得顾青雾真会乖乖听从他安排一样。
顾青雾站在原地不动,慢慢抬起精致的脸蛋,鼻尖有一颗淡色的痣,让她看上去特别乖。
但这只是假象。
轻抿了下唇,带着淡淡的不耐烦说:“我来郦城不是吃饭的,等什么时候有空再说吧。”
贺睢沉眼底浮着温润含蓄的笑意,看破了她拒绝男人的邀请,连借口都不找一个。略停顿片刻,似乎在思忖什么,薄唇才了然般嗯了声。
顾青雾正要松一口气,谁知下秒,听见他嗓音压得极低,犹如在她耳边问:“你还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我……”
顾青雾瞬间想到被扔进垃圾桶的名片,声音卡在唇齿间,精致的脸蛋略有尴尬。
好在贺睢沉不是那种爱看人笑话的,见她因为没有妥善保管他的名片,正心虚的很。于是将裤袋里的手机拿出来,长指熟练地打开通讯录页面,递给她。
在他眼神的暗示下,顾青雾自知理亏,只能默默地接过。
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自己的号码,纤细的手指已经僵硬到没有温度了。
紧接着,贺睢沉语调低缓道:“手机给我。”
顾青雾犹豫了下,心想着手机号码都白给他了,这会也自暴自弃了。
她不情不愿地递过去后,见贺睢沉礼尚往来地打开了她的通讯录,两分钟后,又还回来。
顾青雾伸手去接,低垂着浓翘的眼睫去看。
发现他把手机号码、住宅以及生日这些私密的信息都详细填了一遍,甚至还备注了他助理的。
——唯独,姓名那栏是空白的。
顾青雾心里有点微妙情绪,反应过来是贺睢沉留着要她自己填。
她继续低垂眼睫,指尖点在屏幕上方,随便编辑了两下,便快速地退出通讯录。
许是接触的时间有点久,你一言我一语的,顾青雾对他总算少了些生疏与防备,微抬了抬下巴说:“贺总,可以让我回酒店了吧?”
贺睢沉嘴角弧度有淡笑,随她的意:“可以。”
同一时间,被顾青雾握紧的手机忽地,嗡嗡震动起来。
毫无任何预兆地,在亮起的屏幕上方,来电显示是男人刚刚输入的手机号码。
上面的姓名备注:「哥哥」
顾青雾整个人都震惊不已,没想到还能这样犯规,一秒还是两秒,她听见了熟悉的低沉笑声,动作僵硬的抬起脑袋,视线先落在贺睢沉微微滚动的喉结上,被白色的衬衫领口衬着,透着几分禁欲性感。
再往上,就是他脸庞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早就有预谋的给她下套了。
叮的一声,电梯层层往往上,终于抵达了所住的楼层。
顾青雾从飘远的思绪被打断,她回过神,从玻璃内壁倒影中整理了一下表情,踩着高跟鞋走出去。
三分钟后。
刷卡打开套房的门,便看到骆原坐在沙发上,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八卦问:“大小姐,贺总在头等舱跟你叙旧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
顾青雾正好缺个发泄怒火的出气筒,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要杀人。
都说男人是狗,这家伙身为经纪人有没有职业道德了,就这么把她清清白白一姑娘丢下?
骆原看到她眼中的控诉,赶忙地解释:“飞机到郦城的时候,你还在睡,我要叫你的啊,是贺总说让你多睡会,他正好有时间,等你醒来叙叙旧。”
“所以你就不管我死活了?”
“管的啊。”骆原拿出手机自证清白。
上面微信聊天里,有贺睢沉秘书发来她到酒店的消息,就在十五分钟前。
顾青雾精致的脸蛋表情正才好转,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骆原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言归正传问:“大小姐,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不认识贺总?这叙旧,又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事啊?”
顾青雾早就猜到回酒店是躲不过他盘问,红唇倔强地吐出五个字:“以前认识的。”
再多的,就不愿透露了。
骆原沉默了起来,心里反复地琢磨着。
无论是站在经纪人还是男人的眼光来看,顾青雾的容貌在美女云集的娱乐圈是稳坐第一宝座的,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完美得挑不出一点毛病,所以身边不乏趋之若鹜的追求者。
而她出道至今,择偶标准无人知晓。
即便是跟那些外形出色的男明星合作拍戏,也没见过她对谁表现过注意。
不过这次对贺睢沉,明显顾青雾的态度很微妙,这让骆原不免语重心长地提醒一句:“像贺总这样身份地位的男人,肯定有不少女人恨不得往他身上扑……咱们可以跟他谈正经的商务合作,其他的话。”
骆原欲言又止的话没说完,点到为止。
顾青雾听得懂,但是懒得多做解释,起身朝卧室走:“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我要睡一会。”
骆原:“……”
酒店房间的窗帘都紧紧被拉上,顾青雾睡觉时,不喜光。
她往床上一躺,跟身体的魂散了似的,两只白嫩的腿蜷曲着,很久都没动弹。
直到枕头旁的手机自动推送了一条娱乐新闻,提示音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她突然睁开眼,伸出手拿过来。
娱乐新闻没什么好看的,顾青雾直接忽略,却点开了通讯录。
贺睢沉的联系方式还留在上面,明明白白的。
顾青雾往下滑,想删除。
可是指尖一直停在手机屏幕上方,莫名的落不下去。
犹豫个半天,顾青雾索性把手机扔远点,扯过枕头盖住自己漂亮的脸蛋。
——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青雾神思涣散间,梦见了过去。
她认识贺睢沉的时候,那年才14岁。
而顾青雾从出生开始,父母就感情破裂闹离婚,已经到了两看相厌的地步。而她,自然就成了没人管教的野孩子。
这种放养式的成长,导致她像个混世小魔王,你敢惹到我,我有仇就报,狗见了都要躲。
后来,她就被送回了祖籍延陵那边,说是养好性子再接回来。
顾青雾打小跟家里不亲,也无所谓,住在延陵时,每日都要偷偷跑去附近一座寺庙里找和尚唠嗑。
有一次,顾青雾无聊地逛遍了寺庙各大角落,终于摸到了后方的小庭院里。
她发现有个藏在山林幽深的菩萨殿,周围都静无一人,不见和尚踪影。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顾青雾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殿前,她抓着门的边沿,先露出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悄悄地往里看。
在香火烟雾缥缈间,她看见了蒲团上盘坐一个年轻的少年。
夏日的天气热,外面有阳光穿过雕花木窗,而他背光而坐,穿着休闲的白衣白裤,袖子往上卷了些,露出一截肌骨均匀的手腕,像是寒冰雕成的,材质是万年不化的那种,一滴汗都没流。
那时的顾青雾眼里:
他就如同坠入凡间的神明一样,满身香火气,被万重枷锁困与殿内,却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掉。
忘不掉他……
顾青雾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出了一身汗,手指用力攥紧了被子大口呼吸着,很久才压下那股起伏的强烈情绪。
此刻房间已经黑暗一片,也不知道几点了。
顾青雾缓过来去找手机,显示时间:晚上九点五十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原本飞机上就滴水未沾,顿时觉得肚子饿的不行。但是这个点酒店的餐厅已经不营业了,又懒得下楼去外面吃。
顾青雾干脆用手机点外卖,随便挑了附近一家口味清淡的。
半个小时后
她冲完澡,裹着一身白色丝绸睡袍出来,睡袍很长,柔滑紧贴着她雪白的脚踝,只有走路,才会隐约间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
顾青雾路过客厅时,似乎是听见门口有脚步动静。
算下时间,可能是外卖到了。
她转身,足音极轻地走到门口处,还没打开前,下意识看向了猫眼。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有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陌生男人,恰好对准了顾青雾的视线。
短短的几秒后,很快消失在猫眼的范围。
顾青雾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加快,身为女明星,最起码的警觉度还是有的。
她理智尚且没离家出走,慢慢地走回主卧找手机,给骆原打电话。
……
被狗仔跟踪偷拍这种事,骆原早就自有一套完美的处理方法了。
当晚他就去酒店前台,先将这名狗仔的监控视频调出来,又准备给顾青雾临时换个房间入住。
原本一切进展的很顺利,谁知道前台的小姐略带歉意道:“很抱歉先生,我们酒店现在已经没有空余房间了。”
骆原皱起眉头,又跟前台沟通了三分钟,才转身走向休息区那边。
酒店的大堂悬挂着璀璨的水晶大吊灯,金碧辉煌,照映着浅金色的大理石地板。而顾青雾穿着棉拖的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往上,是她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袍,又用宽大的毛毯包裹紧了纤瘦肩膀,半分不露。
骆原走到她跟前,说清楚情况:“没房间换了,要不今晚你住我房间……”
顾青雾喝了口热茶,淡定地问他:“那有什么区别吗?”
骆原想想也是,正要继续说,先意外地注意到电梯那边,脱口而出:“贺总也是入住这家酒店吗?”
顾青雾下意识地循着他的视线过去,落在穿着睡袍的男人身上。
他站在壁灯之下,身影被衬得极为挺拔,隔着远远的距离,也在回视着她。
顾青雾并不知情贺睢沉是入住这家酒店,在五分钟后,认命地跟着他乘坐电梯上酒店顶楼套房。
这里连走廊上都有保镖看守,连酒店的工作人员都不能随意上来,性极强,别说偷拍的狗仔了,连一只蚊子都插翅难飞。
贺睢沉缓步走到房门,慢条斯理解了密码锁后,他两指抵着门推开,侧过身意示她进去看看。
顾青雾不疑有他,趿拉着拖鞋往里走几步,客厅很宽敞又格外的冷清,在中央位置的沙发手扶上,还随意放着男人的西装外套和领带,一堆文件也散乱地摆在茶几上。
怔了会,很快意识到这间房很明显是男人住过的。
顾青雾转身想退出去,却已经为时已晚,只见贺睢沉修长的手臂撑在门上,轻而易举地拦阻了她的去路,走廊上的灯光照下来,柔和了他俊美的脸庞轮廓,像是正人君子般温和的问她:“怎么了?”
安静一秒,顾青雾抿唇问:“只有这间吗?”
贺睢沉缓慢地回答她:“嗯,没有别的选择。”
顾青雾在长时间的沉默下,又问出第二个问题:“你今晚是和我住在一间套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