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医院的心理咨询是要挂号的。林素不知道,林素没挂。林素刚进了陶牧之的诊疗室没有一分钟,林素又出来了。
她出来时,那个领她过来的小护士看到了她,见她这么快出来,热情地问道:“小姐,你诊疗这么快就结束啦?”
林素:“我没挂号。”
小护士:“……哦。”
看林素这样子可能是第一次来,小护士笑起来,和她科普道:“我们这层楼就是自助挂号机,但是您是第一次来,可能要建档,要去一楼。身份证带了么?”
“带了。”林素道。
小护士说完,对林素道:“那您去一楼,往左拐去西区,那边就有窗口。”
“谢谢。”林素说着就按了电梯。
“不客气。”小护士笑眯眯说完,看着林素进了电梯。
林素进了电梯后,就按了关电梯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关上,在临关上那一刹那,小护士的手扶在了电梯门上,关上的电梯门又开了。
“我还是带您去吧。”小护士道。
林素:“……”
“不用,我自己可以找到。”林素拒绝道。
“很难找的。”小护士道。
“我自己真的可以。”林素坚持。
小护士站在电梯门外,看了林素一会儿,道:“您是不是想走?”
林素:“……”
小护士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一针见血。被她这么一问,林素没来由有些心虚:“……没。”
听她说“没”,小护士笑起来,道:“那我带您过去呀。”
热情的小护士笑盈盈地看着她,林素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半晌后,放弃抵抗:“行,谢谢。”
“不客气。本职工作嘛。”得到林素的同意后,小护士欢快地上了电梯。上电梯后,小护士按了一楼的按钮,对林素道:“是真的很难找。”
林素:“……”
林素原本就不想看心理医生,听说还要挂号,这么麻烦她是真想直接走,但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小护士。
她来是被大刚威胁着来的,现在又被小护士押着去挂号,她今天这心理医生是非看不可了。
小护士领着林素去了一楼,带着她建档挂号,结束后,又亲自把她押送回了陶牧之的诊疗室门口。
“我就不进去了,您直接进去吧。”小护士站在门口和林素挥了挥手。
虽然说她不想看医生,可被这么热情的帮助,林素还是和小护士道了声谢:“谢谢你。”
“不客气。”小护士笑着道,注视着她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被小护士这么盯着,林素转过身去,硬着头皮敲了敲诊疗室的门。里面传来陶牧之让她进去的声音后,林素和小护士一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林素把挂号单和档案放在了陶牧之的桌子上。
“挂完了。”
挂号单被拍在了桌子上,陶牧之单薄的凤眼扫了一眼,头也没抬,道:“坐。”
林素望着头也没抬的陶牧之,看了一会儿后,拉开桌子旁的椅子坐下了。
她坐下后,陶牧之拿过挂号单,确认了一下她的名字:“林素。”
确认完,陶牧之把挂号单钉在了一旁那摞挂号单上,开始问诊:“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陶牧之问完,对面没有任何回应。诊疗室安静了两秒,陶牧之抬眸看了一眼办公桌对面。女人坐在椅子上,一双明艳动人的狐狸眼像是清澈的琉璃珠,毫无感彩地看着他。
她不说话。
陶牧之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对面仍旧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不说话,陶牧之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他问完,林素的眼眸一瞬不眨,甚至连浓密的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两个问题都被无视,陶牧之看着她,问道:“不爱说话?”
不是不爱,是不愿。
林素现在坐在这间诊疗室里,对面是她新的心理医生,从昨天两人的那通电话,到今天见到陶牧之的一系列表现,林素像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死死地按在了这里。
她不怕死,但她现在极度不爽,所以她用这种不说话的方式在反抗,这是她对心理医生惯用的伎俩。
既然没办法不看医生,那她可以把医生气走。
在问了她两个问题她都没有回答后,她的新心理医生显然也察觉了端倪。他询问她是否不爱说话,她还是没开口。以往她这个样子,一些心理医生已经会觉得不受到尊重了。但是眼前这位陶医生的情绪显然比她以往遇到的所有心理医生的情绪都稳定得多,面对她的不配合,他的神情甚至没有一丝松动。而是习以为常,像是见惯了她这样子的病人。
“你现在的具体情况是精神状态不稳,失眠,味觉失灵,吸烟酗酒,对于任何事情都不敏感,乏味。”
林素不回答,陶牧之就直接说了。
昨天已经询问过她的经纪人,她的一些表现,陶牧之对她算是有些了解。
“你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近半年来愈发严重。你先是失去情绪控制,再是失去睡眠,味觉,现在是触感……”
说到这里,陶牧之语气一顿,看向林素,道:“这也导致了你的性、冷淡。”
原本表情如死湖一样的林素,在听到“性、冷淡”三个字时,眼眸里像是蜻蜓点水般,轻轻地起了一层波澜。
陶牧之继续说了下去:“因为对于事物感知的阙值不断提高,你会做一些刺激过激的行动来让自己感知到自己还活着。但你迟早会对这样的刺激过激感到乏味,也会累,发展到最后,你会对活着也失去兴趣。你现在已经很严重了,这样下去,迟早会自残,甚至自杀。”
陶牧之平铺直叙地说着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林素像是一件透明的物体,被他看得通透,在提到自残和自杀时,林素倒是重新平静了下来。她看着陶牧之,道:“那就去死好了。”
林素话音一落,陶牧之眼眸一抬,道。
“肯说话了?”
林素:“……”
面前这个心理医生倒是挺奇怪的,相比较她无所谓自残和自杀的行为,他倒是更关注她说话。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陶牧之对她说了一句。
“今天的诊疗结束了,你可以回去了。”
林素:“……”
林素不喜欢看心理医生,陶牧之告知她今天诊疗结束,她坐在椅子上,望着对面的陶牧之,竟然没有直接离开。
对面林素没什么动作,陶牧之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还有什么事么?现在反倒是她坐着不走有些奇怪了?从她挂完号进诊疗室,他就问了她两个问题,说了一下她的基本情况,等她说了一句话后,他就说她的诊疗结束了。
林素虽然不喜欢看心理医生,但更不想被敷衍。
陶牧之说完,林素轻笑了一声。她这声笑没什么褒义的色彩,更像是冷嘲。
“你们公立医院的心理医生就是这么做心理咨询的?”林素问。
从刚才的一言不发,到现在的主动提问,也不过只过了两分钟的时间。面对林素的质问,陶牧之目光平淡地看着她,道。
“我今天的诊疗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说话。刚才你说了,我的诊疗也就结束了。”
林素:“……”
这什么狗屁逻辑。
林素没有感情的眼睛里生动地浮现出了不可思议和怀疑,陶牧之望着她,道:“你从进门开始就以不跟我说话和我对抗,现在对抗结束了,我赢了。”
林素听完,她那没什么用处的好胜心就这么被轻松地激了起来。
“你不用把敷衍患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林素稳住理智,看着陶牧之道:“我不是没看过心理医生,你这样的诊疗方式我倒是头一次见。往小了说您是没有水平,往大了说您是没有医德,就这样的诊疗,我完全可以去医院投诉。”
“去吧。”陶牧之道。
林素:“……”
林素像是一个被深埋已久的地雷,陶牧之在她的身上三番五次地引爆,最终,她炸了。
陶牧之说完,林素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站起来后,林素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她刚走到门口,陶牧之头也没抬,道。
“下次诊疗是周五下午四点,记得挂号。”
林素:“……”
林素回过头来,她看向办公桌后的陶牧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会来了。”
她说完后,就离开了他的诊疗室。在临离开前,像是泄愤一样,女人用力地关上了诊疗室的门。“砰”得一声,诊疗室门被关上,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陶牧之低头继续看着手上的资料,五秒过去,诊疗室的门被重新推开,林素站在诊疗室门口,望着他。
“你下次诊疗的目的是什么?”
林素问完,陶牧之抬头看了她一眼。
男人的目光镇定而平静,就那么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摆件,一个物体。林素觉得自己完全是自取其辱。
他怎么会告诉她,他下次的诊疗目的是什么?如果告诉她了,他不就赢不了么?
真没见过好胜心这么强的医生。
林素的眼神从等待变为狂躁,她转身离开,在要带上门时,陶牧之叫了她一声。
“林小姐。”
男人的声音好听得像是深潭里的玉石,带着温润冰凉的湿意,林素的狂躁竟然被那么抚平了一些。
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向了他。
在她看过来时,陶牧之今天也是第一次和她这么认真的对望。隔着小小的诊疗室,男人坐在那里,像是一棵雪后的冷杉。
他看着她,对她道:“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
林素:“……”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说完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后,收回目光低头说了一句。
“我不会让你死的。”
林素的双眸,轻轻地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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