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诚上前拱了拱手,“回禀王上,卑职们当时正在夜巡,突然看见水面上漂浮着什么异物,待打捞上来一看,这才发现竟是舒贵人,以舒贵人全身僵硬的情况来看,应当是已经溺毙了几个时辰了。”
韩非寒阴沉着脸,“好端端的怎么会溺毙?”
轩诚摇头,“卑职已经派手下在这周围搜查过了,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没有可疑的痕迹?那你的意思是舒贵人有可能是失足,又或者是自己投湖的?”
“王上…”一旁哭的正伤心的灵儿膝行着爬到韩非寒面前,“王上,小主儿绝不可能是自己投湖的,傍晚的时候她跟奴婢说话时还好好的,还将静妃送过来的药膳喝了个干净,说要好好将养身子,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轻生之心呐!”
王后这时也仓惶着赶了过来,见着地上舒贵人的尸体,顿时便惊怕的别过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王上,舒贵人怎么会…?”
韩非寒看了她一眼,“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赶来了?”
苏瑶依叹口气,“发生这么大的事,臣妾作为后宫之主自然是要过来的。”
她说罢看了地上匍匐着的灵儿一眼,“舒贵人溺毙了几个时辰才被侍卫发现,你作为舒贵人的贴身婢女,事发之时以及事发之后为什么始终不在她的身边?”
灵儿泣不成声,“王后娘娘,今日小主心情不佳,奴婢伺候过她梳洗之后便退出去了,偏殿里不知打哪儿来了一窝老鼠,闹得殿内一团糟,奴婢担心扰着小主休息便带着丫头们去偏殿逐鼠去了,待奴婢忙完以后过去寝殿那边查看时便发现小主早不在里边儿了,奴婢还以为她来御花园散心了,便巴巴的寻了过来,只是寻了许久却依旧找不到小主的人,直到轩诚侍卫来这边巡夜,奴婢才央求他帮忙留意,没成想…没成想奴婢的小主儿便…便已经出了事儿…”
苏瑶依凝眉,“你说舒贵人心情不好,可是为了什么?”
灵儿红着眼眶看了眼韩非寒,“王上知道的,今日韵婕妤故意陷害小主,谎称静妃的橘猫不见了,小主儿心善,便想着帮静妃娘娘寻一寻,谁知草丛里无端会长了那么多苍耳,小主不察,被那苍耳裹满了头发,奴婢同殿内的几个丫鬟足足剔了两三个时辰才将苍耳全部除完,小主儿心疼无端被扯落的头发,是以才心绪不佳。”
苏瑶依看向王上,“此事王上知道?”
韩非寒颔首,“舒贵人的确来找朕评理了的,只是韵婕妤一口咬定她是无心之言,也没料想到舒贵人会亲自去寻从而沾了这么多苍耳,朕看着索性也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后果,所以分别罚了她们二人两月的俸禄。”
苏瑶依点头,“那会不会是舒贵人一时想不开,所以寻了短见呢?”
“朕也怀疑过,只是这丫头却说舒贵人并非死于自戕。”
“哦?”苏瑶依凤眸微眯,“难道你觉得舒贵人的死另有隐情?”
灵儿抹了把泪,“是否另有隐情奴婢不敢说,只是奴婢侍奉了小主儿这么久,对她的习性一向了解,在给她扯头上的苍耳时,小主儿还说明日要去御医苑问问有没有什么护理头发的草药的,而且这几日王上如此宠爱小主儿,就算她在韵婕妤那受了些冤枉,也不至于让她生出轻生的想法啊!”
韩非寒垂眸,目中闪过一瞬的自责。
苏瑶依皱着眉头,“照你说的来判断,舒贵人的确没有自戕的迹象,那是否又会是失足呢?会不会是她到这来散心,站在亭中时不小心滑了下去?”
“那更不会了,上次在这舒贵人便崴了脚,璟妃跟琦妃也双双落了水,舒贵人一直觉着自己跟栖霞殿犯冲,所以便没有再来过这儿,奴婢想着,就算是她来了,也未必会站的离水那么近的。”
轩诚也在一旁开口,“王后娘娘,这里的栏杆自上次出事后便精心维修过了,且四周也并未发现失足的任何迹象。”
苏瑶依沉默着看向韩非寒。既排除了自戕又排除了失足,那么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情况了。
韩非寒眸中的墨越聚越拢,“除了韵婕妤,最近可还有她人与舒贵人发生过矛盾?”
灵儿直摇着头,“小主儿一向温柔少言,从来未曾与其他人发生过任何矛盾,只有韵婕妤,从前小主儿还是美人时,她便经常寻她的麻烦,现在升了贵人,韵婕妤更是因妒生恨,每次遇见小主儿不是言语奚落便是横加滋事,小主儿不甚其烦,却始终不愿与她彻底闹掰,今日要不是实在气着了,才敢去找王上,否则她恐怕还会独自咽下这口气。”
韩非寒越听越恼怒,“韵婕妤如此刁钻刻薄,王后从来便没有敲打过吗?”
苏瑶依顿时一慌,忙垂首,“韵婕妤平日里的确嘴上不饶人了些,但好歹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所以臣妾便一直对她有所包容了些。”
“包容也得分人,如果这次舒贵人的死真的跟韵婕妤有关,那王后的包容之心就成了杀害舒贵人的帮凶!”
苏瑶依忙不迭的下跪,“王上,臣妾知错,臣妾恳请彻查此事,否则舒贵人在天之灵也不会瞑目啊!”
“彻查?朕自然会彻查。苏启!”
“奴才在!”
“立即遣人将韵婕妤带至凌云殿,其他与此事有关的人等也全部请过去!”
“奴才遵旨!”
韩非寒又看向轩诚,
“你去,带人继续搜查栖霞殿,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立即向朕禀报!”
“是!”
寒风陡峭,舒贵人濡湿的裙摆早被风冻成了一块僵硬的棉布,正如此时此刻她僵硬的身体一般。
谁能想到白日里还鲜活的人儿这么快便香消玉殒,连同着她的恩宠一起随风而逝呢?
初柒静静地坐在暖阁,只有不断地饮入滚烫的茶水,才能驱逐她心底不断生出的寒意。
“娘娘,这么烫的水还是凉一凉再喝吧,不然烫破了嘴可怎么是好!”
初柒摇了摇头,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白日里我还见了她的,怎么突然之间人就没了呢?”
芷儿安慰她,“王上已经去查了,结果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的,娘娘您就别太伤心了。”
伤心?的确是伤心的,毕竟舒贵人虽然与她不甚熟稔,但好歹也是日日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的人。
可初柒知道,除了伤心,她心底更多的却是彻骨的寒,如果舒贵人的死不是意外,那就说明已经有人为了争宠不惜害人性命了。
佩兰过来将一个手炉放在初柒手上,“娘娘,如果还是觉得冷就捧着这个吧。”
初柒抬起眸子,她知道佩兰这丫头是懂她的。
“舒贵人的事是偶然也是必然,如果她喜欢站在风头上,却无法拥有驾驭风浪的能力,那她便只能是此结局。”
初柒缓缓的点头,她又何尝不知道,这几日,在外人看来,王上的确对她专宠了些,既然专宠,势必便会引起一些人的嫉妒,舒贵人性情柔软,虽有防人之心,却无对抗之力,所以白天才会明明受了韵婕妤的气却还只能忍气吞声的跟着一起受罚。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若不是韩非寒心思周全,想着以舒贵人为幌子,护着自己的周全,那说不定如今被人盯着的就是自己了。
“她还那么年轻,到底是可惜了。”
佩兰目光深沉,“娘娘您放心吧,于公,您有着王上的宠爱,于私,您的聪慧与敏捷奴婢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有人对您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明明是一句格外抚慰初柒心灵的一句话,可初柒却在佩兰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狠厉,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将手中的手炉捂得更紧一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白苏的通传,“娘娘,苏公公这时候过来了。”
苏公公?初柒忽的站起身,“传他进来。”
苏公公躬身走了进来,“奴才给璟妃娘娘请安,深夜叨扰,还望璟妃娘娘海涵。”
初柒颔首,“苏公公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正是!舒贵人薨了,王上宣您即刻上凌云殿问话。”
芷儿上前一步,“舒贵人薨了与我家娘娘何干,有什么话不能等到天明了再说?”
“哎哟芷儿姑娘,事情紧急,不然奴才也不敢这个时候来惊动娘娘啊!”
初柒微微勾唇,“无妨,芷儿你去取件斗篷过来,本宫这便与公公一同前去。”
几人迎着冷冽的寒风一路朝着凌云殿走去,在凌云殿的门口却正好遇见了同样被传过来问话的静妃。
静妃一见着初柒便开始抹着眼泪,“璟妃妹妹,你说舒贵人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初柒握了握她的手,“具体如何本宫也不清楚,还是等去了王上那儿再听听情况吧。”
静妃点点头,两人默默地上了凌云殿的玉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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