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所有人都望完了,吴宣冷笑“奕王爷,今日是嫡长皇子吴珩的册封礼,闹得这般不愉快有失兴致,纵有陆三小姐一舞虽是绝色,但也不够,今宵长,我们可一夜笙歌。”
如吴宣所言,今夜这一闹,所有人都失了兴致,箱子虽然都被抬了下去,但是那股子味儿留了下来,殿内温和那味道酒气脂粉气让人坐不住,一些贵女只得用自己带着香味儿的帕子紧紧捂住鼻子忍住恶心。
两国针锋相对之后,在场的众人各有心思,冷然,狐疑,愤恨嫉妒,惴惴不安,幸灾乐祸各有其一。
苍南眼珠子转悠着,内心狐疑,她觉着这些人如此彬彬有礼的样子,和他们北部幽那些光着屁股狩猎的蛮人没什么区别。她要学的还很多,就比如今天看见的,她明白的皇爷爷所说的吃人不吐骨头不流血是何意!
济寻奕依旧带着笑,不过眼底却是冷的,周溯喝了一口酒“奕王爷,听闻周国王都鲜少下雪,明日我们一起去野外踏雪寻。”
闻言,济寻奕点了点头“甚好,我还想尝尝吴国的雪冷酒是和味道。”
周应台板着脸看着陆世筠这个老东西缩在位置上,暗自却憋着笑,他把吴宣送上皇位后,吴宣不信任他准备卸磨杀周应台,开始架空他的权利,这十多年来,吴宣把陆家拉了起来,陆世筠也一直视周应台为仇敌。反观周家,要不是时运好,吴宣恰巧心仪周妙袅,而周妙袅也争气,一直都守着吴宣的欢喜,要不然这多年过去了,周家的人早就是一捧黄土了。
周妙袅冷眼望着这一切发展成现在这样,暗自叹了一口气,见吴宣阴沉着脸,她拍了拍他的手。
不料,吴宣下意识甩开了手,“啪”的一声,周妙袅的手重重打到桌上,把一酒壶扫落在了地上。
声音不大,但是由于殿内十分安静,声音惹来了一些人的注目,旁人只见皇后桌前的酒壶落在了地上。
玉道之霍然侧头,看见周妙袅神色淡然甩去手上沾到的一些酒水,把手放到了桌下。
面上没有痛苦的神色,她藏桌下那只手却疼得颤抖。
听到声响,吴宣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侧头望去,见周妙袅面色无异,吴宣舒了一口气,而后,他望向她的手,见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被打倒的那只手,吴宣便知肯定伤着了她。
扫了一眼凌霄殿,吴宣招过玉道之,“道之,替朕送皇后回去。”
而后,五羡又看了一眼万贵妃,不冷不淡补了一句,“天冷路滑,小心些。”
没多说什么,玉道之点头,护着周妙袅离开凌霄殿。
宫灯照亮一方,幽昧不明中,白雪茫茫。
周妙袅拒绝了坐轿撵,直接一脚踩进了雪地里,“嚓嚓”压实冰雪。
春枳等人顿时变了脸色,小跑跟上周妙袅。
向来处事不惊,惊雷不变面上微微笑意的玉道之,脸上瞬间没有了笑意,“娘娘……”
玉道之劝阻的话未说完,周妙袅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玉大人,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宫中谁人都知,皇后凤体欠佳,小小一股冷风吹,就可能咳嗽个十天半月,这样娇弱的身子,又是皇帝宠爱,下面的人哪敢任她在雪天在外走,万一真着凉了,皇帝一句话问下来,后果,是他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宫人担不起的。
没春枳等人那般畏惧,玉道之低头看着地面不语。
想了什么,只有这已经不算男人的男人自己知道。
只沉默片刻,抬起头时,他便让春枳等人退下。
世人皆知,玉道之与周应台不对盘,毕竟一个是妖人,一个是清人,可宫外的人鲜少得知,同在宫中行走,本该水火不容,玉道之待他对手周应台这个妹妹,却极其尊重。
这并不是瞎话,毕竟,有时候,连蓝旗等人都在心里默默想。
如若有一天,万青儿欲加害周妙袅把她拽下后位……虽然,她一直都是这么想到,但每每到了这种时候,玉道之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玉道之这个人看着乖巧,面上随时带着笑,可行事却桀骜,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管你是谁,惹了他,那就千方百计地弄死你,就算没了法子,他也要想出第一千零一种法子。
就是这么一个人,嘴里眼里念叨的找的最多的,就只有皇上和皇后。
玉道之领着周妙袅穿过已经走了一半的庭院,走到最边上,二人沿着没飘雪的檐下回廊走,闲庭信步,心情烦躁,却因耳际静谧慢慢冷静下来。
瑞雪兆丰年,众人期盼瑞雪兆丰年。
雪簌簌落下,在树叶子上积厚厚一片,玉道之放慢脚步在前领路,周妙袅木讷跟在他身后,放空视线望着地面,水光凝结,一颗眼泪,滑过半边脸,从下颚滴落。
玉道之停下脚步,不知在想什么,他望着前方回廊幽暗,一双眼情绪百转,瞬息无情。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语气里藏着埋怨。
“娘娘,你身子不好,踩雪会把鞋弄湿,莫要气下官不依你。”
像个老妈子念叨着,玉道之蹲下,一双比官家千金大小姐还金贵的手,轻轻拍去周妙袅鞋面上的雪。
没说话,周妙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又一颗眼泪滴落,落在了玉道之肩上,染得他墨绿色衣裳的颜色更深了些。
“玉大人……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这种话,问玉道之这种人,是触碰到了忌讳。
有喜欢的人又怎么样,身体不全,连个男人都不是,哪配喜欢人。
没有生气,微微失神,玉道之摇头,却是回答,“有。”
周妙袅哭笑着问,“玉大人,你会想她吗?”
“不想。”
不是不会,只是不想去想她。
“玉大人,如果你很想她很想她,那该怎么办。”
玉道之没有回答,蹲着愣了一会儿,或许是在思考,他又继续拍着周妙袅鞋面上上压根不存在的脏物。
没等到玉道之的回答,周妙袅收回自己的喜,讽刺一笑,“这一辈子,我都等不到一个人了。”
手抚上一朵红艳艳的山茶花,承重厚雪的它离了枝,整朵摔落。
“玉大人,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民间戏本子里的。”
“我许了郎君今生百年,取了金钗换荆钗,无奈嫁作他人妇,布衣成梦。”
“玉大人,我知道布衣成梦。”
玉道之点头,“我知道。”
得不到的人,他已经是一场梦,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一场执手今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