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童走了,然而燕君莱却跟忽然发怔一样,站在门后没有离开,随即,她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往柴童离开的方向去,不多时又跑回来。
巷落对面的人有意压低声音说话,虽不怎么清晰,但以耳尖冠名的燕君莱还是能听个大概。
“只是匹马,没有其它东西。那柴童说马是夜阑不归的,老了不怎么吃干草料,夜阑不归给钱让他带去城外水泽边吃嫩草。”
“呵,他们对一匹马倒是上心,咱们活人受气。”
“是啊,也不晓得这黑皮小子有什么能耐,让叶廷尉忌惮。”
这个问题,燕君莱自己也开始思考,是啊,她有什么能耐让叶京塬忌惮……
性子里藏着一丝胡疯子的影子………
随后她得出结论,能耐?呵,她的能耐可大了,等俩人都晓得她的能耐,怕就是被她收拾的那天。
“只是盯着,过几天还是没问题我们可能就撤了,但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万一真是个不显眼的呢。”
“会嘛,小个子力气都不大嘛。”
……
剩下的话没什么意思,盯梢还婆婆妈妈,男人的废话也不少。偷听了几句废话,燕君莱没听下去的兴趣,宁愿看小黄狗挺尸。
门外盯梢的人说,可能过几日叶京塬就会让他们撤了……
可她的手等不得,如果不早点解决伤的事,日后江湖横,她怕是只能有个瘸手女侠的名号。
原江湖第一高手胡疯子的徒弟,是个手残……
坐在院中干草上,燕君莱仰头望着天,心中默念——造孽啊,来道雷,把胡疯子的坟劈炸吧。
王周睡眼惺忪扯着裤子从通铺出来,见仰头张嘴望着天好像是在哭,他诧异“菌子,你这是作嘛!”
燕君莱将情绪一下子收住,转头看向王周时是面无表情“不做啥,看蝉。”
“得了吧,你的嘴张得比你那匹老母马嘴都大。”
老母马?正在嚼草的红娘子呆住。被误伤,它不高兴了,很不耐烦白了这厮一眼。往往俗人,都不懂得成熟女性的美好。
“老母马”的反击刚被王周瞧见,他看了个新奇“你这马还挺贼,会瞪我。”说着,王周提着裤子走进厨房找吃的去了。
又是一个被红娘子鄙夷的傻子。燕君莱仍是面无表情,目送王周走进厨房,心中为红娘子抱不平。她的马岂止贼,瞪人是小意思,甩了主人跑路也是第一名。
……
因为身体不舒服,燕君莱上工时候也没什么精神,一直有气无力飘来飘去,要么就是靠在角落。
当燕君莱悄悄缩在她经常待的,后院那头回廊时,卫少均凑了过来,言语中很是关心“咋了?”
“没咋,吃撑了。”见卫少均垮着一张脸,她反过来又关心他,礼尚往来。大度,她选择忘记这家伙昨天坑她的事。
“你又怎么了?”
卫少均叹气,难以开口……
“你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天天给人端酒,给我整疲了都。而且这些喝酒客人还贼穷酸,破要求特多。”他转身背对燕君莱,拍了拍自己屁股“今天来了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他娘的,色咪咪对我笑就算了,还想拍我屁股!”
身体不在状态智商也掉线,燕君莱浑噩点头,然后清醒“嗯?”
卫少均重重点头。可掐死他也想不到,燕姑娘是个奇葩……
“老男人眼光不错啊!晓得挑细皮嫩肉好看的,而不是王周和老古板账房那种五大三粗,老皮子的。”
“……”
气结,卫少均一屁股坐在燕君莱边上,闷着不说话。来这夜阑不归之前,他是公子,谁敢摸他屁股剁手都是轻的……可目前……他算个屁。
公子生气了,见此,燕君莱忍着不舒服,虚弱一笑,又安慰他“挺好的,你至少还长得可以,还有人肯摸你屁股。”想她,除了黑点瘦点引入注意,被人多看一眼都难。
这是什么个劝人的法子?卫少均顿时瞪大眼。
“咋地,被人摸屁股我还该高兴?要不你试试?”说着,他伸手就准备摸燕君莱屁股,刚有动作,被燕君莱横踹一脚。
右手使不上力,她腿脚依旧得力。
“不是摸屁股的事儿,是你太认真,想得有点多了。”
“你的意思就是我矫情呗!”
“是的。”
“……有时候我真想开你脑瓜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黑棉絮。”
“黑棉絮?可拉倒,我看你脑子里面是肥肠,还是没洗过的那种。”燕君莱眼也不抬还回去。
没洗过的肥肠,不就是装着屎嘛。卫少均傻眼了,指着她只能磕磕巴巴说两个字“粗俗!”
“说肠子没洗就粗俗了?那你蹲茅坑的时候怎么没说太粗俗不拉屎。矫情。”
末了,燕君莱不冷不淡扫了他一眼,虽然这厮年纪比她大,可她还是想骂一句没脑子的小东西!
摸屁股这算啥,老兄可没体会过小倌……
话说回来,生存环境不一样,如何叫卫少均这等人感同身受。
一来到夜阑不归做事,他就是闷闷不乐,在燕君莱看来很轻松的活,对他来说难以忍耐,到现在也是。
一个人不会适应环境,为自己谋划,怨天尤人有个屁用。
燕君莱想了一会儿,报了昨日仇,也不气他了“也就是你犯了错才会和我们处于同一位置,放以前,像我这种姿色的普通人,你看一眼都没可能。是不是?”
“你现在所受的,所认为的憋屈,就是很多人的生活,天天如此,没有变过样子,往后也是如此。”
说到底,他和平民不一样……
“你不一样,这一个月过去,你又是不愁吃穿,不愁仕途的贵族公子。现在的你不过是体验平民生活罢了,可我还有酒楼,乃至许多人永远也没有你的机遇,我们从出生开始被安排一个身份,好难翻盘。”
那平民中成功翻盘的,他们都称之为天选之子,是命格不凡的贵人。
“卫公子,就一个身份阶级活一辈子,你能想象吗?”
卫少均不言,似乎听进去了在思量。
不想说也没力气说了,燕君莱望着昏暗处。说是安慰卫少均,她其实也是在宽慰自己,自胡疯子死后,她的话也多起来。
想来在山上生活,死老鬼也是空虚无聊的,不然也不至于和她这个闷罐子说话。
……
所以,折磨她成为了消遣?
暗骂卧槽,燕君莱几乎气瘫。
燕君莱不知道的是,那个一脸阴鸷的黑衣男人,独身出现在夜阑不归正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