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菩萨摩诃萨欲得五眼,所谓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世上凡人之眼,皆为肉眼。
便是所谓肉眼凡胎。
观现在,不见过去未来。
观真实,不见虚妄梦幻。
观眼下,不见四洲天下。
就连低等的修士,大多也仍是肉眼。欲窥大道,却因肉眼之障,根本看不到那无处不在的条条大道。
陈悟念也并没有多动什么手脚,只是利用了一下那肉眼所不见的因果大道,顺带让李二虎的经脉拐了个弯。将热血翻涌变成了鼻血喷涌罢了!
万事皆有因果。简单点说,因果就像是一条分叉的线,线的这头是因,分叉的那头是果。种了因,便会循着那条线慢慢走向果。只不过,会走向善果,还是恶果便全凭个人造化了。
而陈悟念做的,便是使那李二虎因果缠身,顺便将这条线给剪了,将善果一段再打个死结。仅留下头尾。只要行了恶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恶事,马上便会尝到苦果。
看着李二虎这模样,听着李二虎那声泪俱下的哭诉。陈悟念的嘴猛地抽了抽,那捋着山羊胡的手猛地一顿,直接扥下了一撮胡须。
他是第一次用这般手段,他也根本没有预料到会造成这般的后果。
本以为就是类似丢个香蕉皮,眨眼间的功夫就踩在自己丢的香蕉皮上,滑了一跤……仅此而已。
“大师,我错了!求你救救我!要不然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李二虎浑身上下都缠着厚厚的绷带,眼泪水将脸上的白色绷带都浸透成了浅黄色。
陈悟念也是第一次当神棍,看着李二虎这模样,他一时倒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解决李二虎身上的毛病倒是好说,将因果大道散去,理清他身上凌乱的经脉便好。剩下的伤势,除了脊椎和腰椎的伤势之外,其余的随便找个医师都能治好。
但既然已经出手干预,索性就让这李二虎改邪归正为好,要不然做事显得有头无尾的。而且,既是眼观人间,那若是见恶人改恶为善,是不是也会对心境有利,从而知晓这登天步的第二步真意呢?
陈悟念也是看这李二虎身上虽有污气、邪气、恶气,却不见血气、杀气、煞气。虽不行善事,却也只是行小恶、从未害过人。
若是他身上沾惹了人命,或是谁因他家破人亡。
那样的恶棍,死了反倒一了百了。
哪有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是不符合核心价值观的。
屠刀就是屠刀,一生行恶,到了行了善事便觉得自己是善人了?
恶就是恶。
你还是下地狱去吧。
陈悟念一直相信道德经中的一句话小善如大恶。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行恶过多,一生之怨皆累积在身上。如今你已在人世二十七载又一百二十七日。二七相加便是九,九为至极之数。因此,便在次日爆发。”陈悟念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持着朱笔在黄纸上画着。眨眼间的功夫,一张符纸便绘了出来。
不远处的逆旅中,一人顺着二楼的窗户往这边望着,见陈悟念三五笔便绘成了那符箓,眼神一凝,喃喃道“祛邪咒?不过为什么没有符脚?”
这人便是昨日在陈悟念摊边驻足过的那富贵男子。
他本以为陈悟念只是个江湖骗子,这行骗的手段实在是太过低劣了。
按照行程,他今早便应该离开此城。
不过却又听说,那小霸王李二虎,今日碰上了一系列的古怪事,便在此驻足了下来,想看看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名堂。
当看见陈悟念三两笔便绘成了那符箓,而且走笔圆润,不见生涩顿滞。所蘸朱砂也是恰到好处,既不会因为过多而晕透纸背,也不会中途缺少朱砂而多蘸半笔。绘完那符箓后,笔上朱砂正好用尽干透。
就这一张符箓看来,此人虽无修为,但绘符炼咒定然也不俗。
难不成是哪位驭鬼天师的后人?
再看看,若是此人合适,正好可替代董天师……
“大师,救我!救我啊,我以后一定时时行善。”李二虎今天是真的被吓怕了,此时说话仍然带着哭腔。
这一日下来,胳膊断了,腿也折了。脖子扭了,屁股还被竹签扎了好几个血洞。
他真不敢确定,下一次再碰上这些事儿,那竹签扎透的会不会是自己的喉咙。
有句老话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面对着这些威胁到自己安全,甚至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事儿在,李二虎破天荒地开始回顾起了自己的这一生。
自己这一辈子,都干了什么?
自己若是死了,会不会有人给自己收尸?墓碑上又会刻什么?
人生在世,谁不想求一个生前身后名呢?
陈悟念收起朱笔,缓缓将那张黄纸折成了三角形,食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圆,而后重重点在了那纸包的纸张接缝处。头也不抬地问道“时时行善?你怎么突然想着行善了呢?”
李二虎咬了咬牙,无力地耷拉着脑袋,缓缓开口道“今天我受难,帮助我的却不是平时的那些酒肉朋友,竟然都是我平日里最看不起,日日欺辱的那些人。”
说着,李二虎的双眼一阵发直,似是在回忆什么,喃喃道
“老张头开了个豆浆铺,浑身的豆腥气。整日唯唯诺诺的,连大声同人说话都不敢。但是今日在那头疯牛横冲直撞、人人躲避的时刻。老张头居然胆子这么大,跑得那么快,直接牵住了牛。好像根本没有半分畏惧。但如果不是他,恐怕我就不是断条胳膊这么简单了,而是直接被那牛踏在了脚下,碾成肉泥了。”
“今天还有个妮子。我对她很凶,那妮子被吓得哇哇大哭。但就在我被那药柜压断了胳膊的时候,那妮子居然怯怯地给我递了颗山楂干……大师,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山楂居然会甜!”
“还有……”
陈悟念也认真地做着倾听者,听着李二虎絮絮叨叨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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