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勋如的话并非全然杜撰,而是九真一假,只在几个关键的节点上巧妙地颠倒虚实。车柏元思来想去,将蔡勋如的这番说辞与自己的所知所闻相互印证,仔细捋了一遍这一连串事情的全部枝节。一切线索都连接在了一起,他已经被说服了大半,但是心中还剩下最后一重疑惑未解。
“慢着,蔡先生,老爷子失踪之后,黄志成难道没有对你们出手?按你的说法,你们那时候可没剩多少战力。而且你们三人这段日子在二十二局的眼皮子底下优哉游哉,好生潇洒,莫非是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哈哈哈……”蔡勋如似乎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吃力地大笑不止,“你忘了?即使是在你眼里我都是叛徒,那两位更是老爷子的敌人,你觉得二十二局眼中的我们是什么身份?”
“这……”车柏元一时语塞。
蔡勋如说道:“现在想起来,或许当时的情况也在老爷子的计算之中,所以她才会安排艾丽丝和孙苏合以那种形式介入逐鹿游戏。在当时的局势下,除了我们自己之外,任谁都觉得我们是被老爷子胁迫去解除封印的受害者。她老人家的心思和谋略不是我们可以揣度的。”
“柏元,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知道你不是卧底,很好,很好。”蔡勋如微微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两道血色的泪水,他已经身心俱疲,多说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蔡先生,你先休息吧。”车柏元不卑不亢地对着蔡勋如略一点头,为他施加了一道疗愈宁神的道术,然后带着电脑转身离开。
蔡勋如看着车柏元离去的背影,心里苦笑一声,这份态度,看来车柏元心中已经有所决定,果然还是不可能直接说服他。不过蔡勋如也没有天真到以为仅凭几句话就能唬住车柏元,如果能那么简单的话,之前也不会进退两难了。最后的关键还是要着落在老爷子身上,见不到老爷子,车柏元是不会真的相信自己这番说辞的。
不过,这已经足够。蔡勋如太清楚车柏元了,以他对老爷子的崇拜和敬畏,他绝对不会坐等老爷子来找他。估计他很快就会去找艾丽丝和孙苏合。
不论是以何种形式,只要能取得联系,那位苏合先生肯定会有办法,想到这里,蔡勋如心里不由地生出几分安心感来。他和孙苏合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经历却不可谓不丰富,因着各种自我脑补和阴差阳错的际遇,他屡屡被孙苏合的手段所折服,心中不知不觉地产生了几分有些盲目的迷信。他有时候甚至会在恍惚之间觉得从孙苏合身上见到了一丝老爷子的影子,那是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气概。
艾丽丝和孙苏合到家时,天色已晚,他们刚进大门就听到狸华老爷在客厅里大声喊着:“小苏合,小艾丽丝,老爷我快饿死了。”
程子瞳已经睡醒,正被狸华老爷和小熊拉着聚在客厅里一起玩主机游戏。她木木地握着手柄,几乎每一局游戏都是第一个出局的人。但是因为狸华老爷也很快就会被小熊干掉,所以他们总是能没有停顿地一局接一局玩下去。
孙苏合知道程子瞳根本不是在玩游戏,她只是需要一些陪伴,需要分散一下心中的种种情绪。她牢牢地握着手柄,一局接一局,像是在以忧心愁绪为水的大海上紧紧抱着一块浮木漂流。
孙苏合看见程子瞳这个样子,既感心疼又觉惭愧,他知道程子瞳家是单亲家庭,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血脉相连的感情尤为深刻。想到自己明明在她面前夸下海口,给予她希望,但是现实的情况却是一波三折,再一次走入了不太乐观的窄胡同,孙苏合不禁心头沉重,郁结难舒。
艾丽丝感受到孙苏合心中的情绪,撇了撇嘴巴,无奈地一笑。她走到孙苏合面前,突然伸出双手在距离孙苏合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猛然一拍手。孙苏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皱着眉头问道:“干嘛啊?”
艾丽丝附到孙苏合耳边轻声说:“好了好了,你是林黛玉吗?轻松一点,轻松一点好吗?别想七想八了,快给我滚去做饭,我也饿了。”
孙苏合知道艾丽丝的好意,他把头埋在艾丽丝肩头蹭了蹭,“好吧,这就滚,你想吃什么?”
艾丽丝揉了揉孙苏合的头发,“我都可以,你问问咱们的猫老爷,熊老爷和瞳老爷吧。”
孙苏合走到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两人一猫身后,用手搓了搓脸,问道:“猫老爷,熊老爷,瞳老爷,你们想吃什么呀?小的这就去准备好不好?”
“我,我都可以。”
“竹笋烤肉,笋要嫩一点,肉要多一点。”
“老爷我要吃鱼头豆腐煲。”
孙苏合转身对着艾丽丝一摊手,心里吐槽道:“完了,问出事情来了。”
艾丽丝也是一摊手,比了个“爱、莫、能、助”的口型。
孙苏合笑着说道:“行!不过这些一时半会儿可做不好,我下午出门之前有煮了一锅绿豆汤,你们先喝一碗垫垫肚子吧。”
“哦!”小熊和狸华老爷顿时大声欢呼。
程子瞳愣了一下,也跟着举起手来,“哦……哦!”
孙苏合说:“我去超市看看吧。”
“我陪你?”艾丽丝问道。
“不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艾丽丝提醒道:“我们的鱼竿可还撑着呢,当心别被鱼尾巴扫脸上了。”
“最好能来,我都等不及了。”
艾丽丝也不多说什么,“那你自己小心,我去地下室看看那四位怎么样了。”
孙苏合放下装着道袍、面纱和摄像头的双肩背包,踏着晚霞的余晖往家附近的超市踱去。
买完东西回来时,天色已经大黑,幽蓝的空气泛着丝丝凉意,孙苏合很喜欢这股冰凉带来的清醒感,他在心里反复思索着有关基达山静修会的情报,越想越觉得头疼。这个邪教精心设计的组织架构实在令人感到棘手,单向命令,多人无知,这些特征使得旁人很难由外围触及核心。
究竟破口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