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走了,姐夫完全可以再娶,新来的妈妈也会照顾孩子们,孩子们也会慢慢长大,她有什么担心的?白天的神情恍惚应该是深深的悲痛引起的,白天的幻觉应该是姐妹情深的感应,难道我就这样嫁给这个曾经的姐夫?难道就这样把自己的这辈子献给这个男人?外面的舆论怎么办?亲属们的议论怎么面对?会不会全社会的脏水都泼到她的身上?会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本来就心存暧昧?
这个男人值得爱吗?这个男人能理解她的心吗?这个男人能顶住外面的压力吗?萧瑰心里的问号在不停地增加。
姐姐,我决定了,纵使所有人都不能理解,我相信你能知道我的苦心,我相信你能在天堂保佑我们。世俗的眼光能把我怎么了?我没有对不起别人,我也没有伤害别人,我不怕别人的非议,我要孩子们像在你身边一样,我要那个男人也能得到你给的那种温暖。
萧玫在这个世界消失了,萧瑰也在这个世界消失,明天的我,就要涅槃重生,明天的我,不怕惊世骇俗。从明天起,我叫萧玫瑰。她站起来,帮孩子们掖好被角,她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觉得比平日多了一些柔情,觉得比平日温暖了许多。
萧瑰如释重负,她胜利了,那个怀疑的影子被她打败了,那个怀疑的声音不再出现在耳边,这一天她觉得自己长了好多岁,这一天她觉得自己成熟许多,她微笑着穿上了姐姐临死前脱下的红衣,这活脱就是那个文静温婉的萧玫,不,应该叫萧玫瑰。
付明生安顿好亲属们,匆匆往家里赶,虽然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但他还是觉得突然地措手不及,孩子们没妈了,孩子们需要他,他要承担既要当爸又要当妈的角色,他要自己坚强地走出来、走下去。
邻居们的窗户都黑了,他看到自己的家里还亮着灯,恍惚间,他好像觉得萧玫在灯下等他,多少个夜晚,他加班回来,家里的灯就这样亮着,灯下的萧玫手里拿着针线,有时候,她手里什么也没有,就是在等他,柔情的萧玫曾经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一样的低语“家里的灯会一直亮着等你,这盏灯能照亮你回家的路。”
推开门,坐在凳子上的背影吓得他差点跪下,萧玫回来了?那个舍不得离开他的萧玫凤凰重生?惊魂未定,他抬起眼镜,看到一脸庄重的萧瑰转过身来盯着他。他有些气急败坏,脱下外衣使劲的用手拧了一下,他没法对小姨子动手,只好拿手里的衣服出气。这个长不大的孩子,这时候还开这种玩笑。
萧瑰拉过一把凳子,把付明生压在凳子上,又找来一把凳子,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萧瑰把付明生的眼镜伸手拿下来,看着这双有些红肿、有些惊恐、有些疑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要嫁给你。”
付明生惊得一跳,凳子翻了,他压低声音“混账,你疯了。”
萧瑰伸出手指压在嘴唇上,又指了指炕上熟睡的孩子们,平静地说道“付明生,我没病也没疯,我现在清醒地跟你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还配不上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这时候提起这事?你可以不用马上答应我,可孩子们的妈妈我是当定了,当我穿上姐姐这身衣服时,就是我最后的决定。”
付明生摇摇手,点着一根烟,他被击晕了,他看到了萧玫,他听声音知道这不是萧玫,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就是打死他也不敢想。从小到大,他接受的教育是好好做事正直做人,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他的一世名声就毁了,名声、名声,他视名声如生命,对,爸爸给他起的名字也是叫他明白地生活,他怎么能做猪狗不如的事?他怎么能毁掉一个还是孩子一样的姑娘?这个长相跟妻子几乎一样的妹妹,在他的眼里就像个天使一样不能亵渎。
他丢掉烧到手指的烟头,像哄孩子一样地说“小妹,不要冲动,我知道你跟姐姐的感情,我知道你对孩子们的感情,我都知道,但我不能答应你这么做,你现在需要冷静,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吗?”
萧瑰看到付明生低声下气的说话,不禁莞尔一笑说道“我答应你现在不说这事,我只答应你今晚不说,我不怕什么世俗眼光,你尽管逃得远远的,我来管孩子们,我是孩子们的姨妈,姨妈就是妈。”
付明生在凳子上坐着,他不敢脱衣上炕,他觉得窗外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他,他仿佛看到鄙视的嘴角,他好像落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潭,他绝望地伸手,他抓住了萧玫的手。
萧玫微笑着看着他,只是她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是爬在他的头顶上俯视着他,她好像要对她说什么,翕动的嘴唇听不到声音,难道她是来谴责他的?难道她也知道了小妹的疯狂举动?假如真的这样,你就说出来吧,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面对父母孩子,萧玫,我听你的。
付明生挣扎了一夜,他的头快要炸了,他的喉咙冒烟,他的额头滚烫,朦胧中,他发现手里抓着萧瑰的手时,像被烫了一样抽出来,身上盖着的被子滑落下来。
萧瑰和付宇把他抬上炕时,他已经陷入无知觉的状态,连续的打击叫这个并不强壮的汉子倒下了,他的嘴唇干裂,渗出血丝,稀疏的胡子像铅笔画在脸上一样明显,萧瑰给他喂下几片药,叫付玉堂去给爷爷报信,她得主持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庭,她是孩子们的主心骨,她不自觉地已经成了这个家的主人。
隔壁刘爷爷过来看了看付明生,说他这症状是急火攻心,嘱咐萧瑰去煮汤,再吃点儿感冒药,背手出门时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萧瑰,小付姗跟着刘爷爷出来,趴在爷爷的耳朵悄悄说“爷爷,这是我小姨妈,以后就是我妈妈了。”刘爷爷以为是小孩子胡说,不以为然,推门出去,跟街坊们唠嗑去了。
付老爹到来时,付明生已经靠着墙坐起来了,喝过热汤,又勉强吃了半个馒头,萧瑰又递给他两片镇痛药,感觉身上轻快许多,只是他一直不敢正眼看萧瑰。
给付老爹倒了一杯水,又递给付明生一个毛巾,萧瑰脸色庄重地跟付老爹说“付大叔,叫你来是要跟你说个事,当着明生的面,我们也好把话说在明处。”付明生伸手想阻止萧瑰,举起一半又落下了,昨天他的脾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散了,索性不说话,看着父亲。
付老爹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慢条斯理地说“我问过孩子了,孩子说你昨天没有走,还跟他爸爸吵架了,凭良心说,儿媳妇是难得的好人,我付家也算祖上积德,可要是叫你给明生续弦,太亏欠你了,这事也得你的爸妈同意才行。”
看付老爹的语气,不是坚决反对她的意见,萧瑰准备了一夜的话咽下去一半,她抓着付老爹的手,柔和地说“我爸爸妈妈是开通的人,他们也会答应我的做法,姐姐走了,姐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姐姐的丈夫就是我的丈夫,昨天晚上我就打定主意,今天开始,我就改名字,叫萧玫瑰,我现在就是两个人,我替姐姐活下去,姐姐没有干的活我来干,姐姐没完成的我会去完成。”
付老爹的眼睛湿润了,这孩子要是做这样的决定,得顶着多大的压力,这女娃子比男娃子还要坚强,世上还是好人多,哪怕暂时不被人们理解,哪怕要被人们嘲笑,哪怕这好人还可能要顶着坏人的名声,但愿老天会给这孩子带来好运。
付老爹叫过儿子,一只手牵着一个,他把两只手合在一起,付明生觉得一股暖流,不,是强大的暖流流遍全身,父亲的、萧瑰的,还有冥冥中萧玫的。
放学回来的付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爷爷的身边,她也伸出一只瘦弱的小手,老少三代四只手紧紧地握着,付明生瞪大眼凝视着站在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暗暗发誓,这辈子他要努力地活着,他要活出两辈子,他要对得起萧玫、萧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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