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凌朝来到我的房间“老陆,咱们要去参加选拔的事儿…你打算告诉大伙儿吗?”
我低着头略一思索道“自然是要说的,毕竟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能什么事儿都瞒着他们吧?不过…”
“不过?”凌朝歪了歪头。
我目光沉沉地说道“若真的要说,那我倒只打算告诉周全和胡掌柜两个人,周全的那群小兄弟吗…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全是可信之人。那个老三…总感觉绝不是个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呐,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不可大意啊…”
凌朝点点头“嗯呢,那就先告诉他们吧。那怎么着?我现在就过去找他们过来?”
我摇了摇头道“不急,明天先去报名吧,若是说的太早了,我怕到时候他们会组团过去看热闹,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徒增麻烦。”
凌朝应了一声便回屋休息去了,我也不再考虑这些事情,看了会儿书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凌朝用过早饭,各自换上了一身上面带补丁的力巴服,趁着大家伙儿都在前厅忙活的时候从后院瞧瞧溜了出去。
熟门熟路地来到巡抚府门口,我们装作惊讶的样子在附近东瞧瞧,西看看,一边观察着那边的动向。
第一天报名,来参赛的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而且从穿着打扮来看,报名的大都是外地人,本地高手可以说是寥寥无几,看起来未免有些萧条。
二人对视一眼,走到报名处问道“我说…这位兄弟啊,您这儿是举办什么活动呢?我们…我们哥儿俩这样的能参加么?有啥奖励没有吗?”
报名处其实就是一张长条桌,后头坐着一个师爷打扮的男子,此刻正无精打采地用手指在桌上划拉着。听到我们的声音,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眼神中划过一丝鄙夷,不过还是简单地向我们介绍了一下“这可不是什么比赛,是咱们府上给几位少爷、小姐选保镖呢,这人选的功夫不光要硬,还要能对我们府上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你们…行吗?”
不甚在意他的无礼,我装模作样地和凌朝转过身低声商量了一番,然后回过头来道“哎呀这位爷啊,您看我们两个都没读过什么书,不怎么识字,也不明白那么多大道理,如今世道不太平,我们就是想找个能糊口的营生,所以还是您帮着看看,您这个…我们俩能报名不?”
男人脸上的不耐烦越发明显了,不过还是强忍着暴躁的情绪说道“这样吧,我问你们,学过功夫吗?”
凌朝立刻兴奋地答道“学过学过!俺们小的时候拜过好几个师傅呢,别看俺们兄弟俩年轻啊,寻常十个八个大汉根本近不了身!”一边装模作样地说着方言,凌朝一面还顺手比划了两下。虽然这口音听着是满满的大碴子味儿,可他的动作倒是
一板一眼,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略显诧异地看了看我们,男人将桌子上的报名册打开“还行还行,嗯,还不错,行吧,来,签个字,你们就算报了名了,后天早上巳时去城东的玄武广场集合参加选拔,过时不候,可千万不要迟到了啊!”
我和凌朝却纷纷摆出为难的表情道“那个这位先生啊,我们俩…就是…”
男人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我们的意思“哦哦哦,对了,你们俩不认字儿啊,哎,还以为你们应该会写自己的名字呢。算了算了,说说吧,你们各自都叫什么名字啊?”
我上前一步,贱笑着拱手道“小人陆阳!”
凌朝也紧随其后“小的黄朝!”
男人连着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名字,招呼我们过去道“你们自己总该见过自己的名字吧?来瞧瞧,自己的名字长啥样?”
我和凌朝暗自发笑,却还是十分配合地细细瞧了半天,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男人点了点头,一一登记在册,又简单询问了一下我们的祖籍、家庭状况等问题,我们也是信口胡诌了一番,倒是没引起他的怀疑。
“好了,这个给你们,后天早上拿着这牌子去广场,可别迟到了,明白了吗?”把我们的个人信息都登记好了,男人便从桌子底下的木箱子里拿出来两块牌子递给我们。我接过来一看,发现牌子应该就是普通的铁牌,值不了几个钱,不过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初”字,看样子应该就是初赛的意思了。
朝着男人嬉皮笑脸地拱手施礼道了一番谢,我和凌朝便准备离开。却不想就在此时,巡抚府的大门却突然打开了,我拉着凌朝让她不要回头以免暴露,却不想桌子后头的男人却突然跑了过来,一把揪住我俩的衣领小声呵斥道“等会儿等会儿!你们两个臭小子,拿了我们巡抚府的牌子,那好歹也就算是半个巡抚府的人了,见了主子出门是要行礼的!日后你们若是真的通过了选拔,入了府,若是还这么不懂规矩,那可要小心吃不了兜着走了,明白了吗?”
我和凌朝都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跟着男人乖乖地跪了下来。不过好歹我们也还是有些尊严的,又有着江湖中人的身份,所以都是单膝跪地。男人这次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脑袋放到了地上,简直就差把脸都埋到地里去了。
一面有些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照顾我们,这才刚认识就开始帮我们规避风险了,一面偷偷抬头看了看大门口走出来的人,却意外地发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用过早饭准备出门去铺子里的巡抚府三公子幕盈风了。
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排场,幕盈风并没有特别在意外面跪了一地的人。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和凌朝的打扮实在太过显眼,他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这一下却正好与我四目相对,我趁机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幕盈风也忍俊不禁,漏出了一个…嗯…应该说是小半个笑容吧。因为眼下的情况并不允许他与我有
过多的接触,而在他身后的…
“二郎!二郎且慢些走!”熟悉的狐媚之声传来,我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看着从门口走出来的一身青衣的女子。都说是人靠衣装,可放在这位身上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因为不管她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那一身骚…呃,要文明,咱们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吗!那一身勾栏瓦舍的气质是永远遮掩不住的。明明是素朴高洁的苏缎青衣,穿在她身上却是满满的风尘之气,十分勾人,可在我看来就觉得十分不爽,总有一种想大耳刮子抽她的冲动。
“小娘。”幕盈风听到呼唤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转过身去朝背后追过来的杨氏施了一礼。
杨氏呼哧带喘地来到他面前,一副累坏了的模样,却始终保持着眼里的慈爱,一面帮着幕盈风整理衣角一面说道“这孩子,总是急匆匆的,小娘听说啊,今天夜里可能会降温,你平时回来得晚,多带件衣裳过去,免得着凉了,啊!”
说着,她便朝背后招了招手,从一个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件昂贵的貂皮大氅递到了幕盈风的跟班小厮手里,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
幕盈风笑着拱手道“还是小娘思虑的周全,盈风在此谢过小娘!”
杨氏嗔怪道“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呢?不过话说回来了,之前你与你父亲商议的选人之事…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个想法呢?”
果然,杨氏这是想避开大伙儿,直接从幕盈风这儿下手,逼着他放弃从外选人的想法,果真是好手段啊…
不过幕盈风似乎也早已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早就准备好了对策,立刻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凑到杨氏的耳边道“小娘,您是有所不知啊,这事儿盈风也不敢告诉爹爹,这几日可都愁死我了。我…哎…”
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氏笑着宽慰道“傻孩子,我是你小娘啊,有什么话就跟我说说吧,放心,若是真的让你爹爹知道了,小娘帮你兜着,别怕,啊!”
“小娘既如此说,那盈风就放心了!”幕盈风立刻变出一副阴谋得逞的小孩子嘴脸,笑着说道“其实吧小娘,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您之前不是也知道吗?盈风从河南一个矿主手里购买了一小批黄金,因为他那边价格便宜,运输方便,所以我打算先进一点过来,看看质量,瞧瞧成色。可谁曾想,眼看着东西就要到江宁了,运金的人却突然遭到山匪打劫,死伤惨重,那几十斤粗金也被他们洗劫一空。”
“您也知道,金陵城附近盗匪横行,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这一次根据逃回来的对方伙计所说,行凶的貌似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山匪,而像是…像是远道而来的江湖惯犯,一个个出手狠辣,招招致命。那唯一一个逃回来的伙计还是提前跑去小解,这才躲过一劫。如今这金陵城内也是暗流涌动,小娘您和父亲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再加上这次的事情,说实话,盈风心里也着实有些害怕,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