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宁溪就被爸爸喊起床去捡杏子了,乘着凉快的时候,把杏子从树上打下来,然后捡回家,赶中午日头晒起来的时候就晾在板子上,约莫三四天就会完全晒干。
队里办的果脯长只负责加工成杏脯,前期的打杏,晾晒工作都是社员自己在家干,干的这些活是算工分的,除了全家按照满工分算之外,还会按照交到厂里的杏干的质量和数量记账,秋天参与分红。
队里的工分分红是年底分,这样一来,整个队里每年就可以分两次红,社员的积极性空前高涨,早早的就守着杏树,别被小孩子或者麻雀给糟蹋了。
正当她睡眼惺忪的在树底下提着篮子捡杏子的时候,有一个身影突然快快的上了树,高处传来一声“往边上去,我要打杏子了。”
宁溪一下灵醒了,提着篮子站在离树远一些的地方,看着那个清瘦清俊的身影,心里有些甜甜的。
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来了,林矾老师家不给管饭吗?尴尬的是早起头发跟个马蜂窝似的,也懒得梳,直接就来了,想着回去再洗漱,真是丑死了。
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东西后,随便把头发扒拉了几下,稍微顺溜些,还以为他昨晚会跟林矾老师秉烛夜谈呢,看着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难道是青年人精力格外足,还是好想睡啊。
“小伙子,你下来吧,别摔着,我来打就行了。”宁满明看见一个年轻人上了树,但是没认出来是谁,还以为是宁溪同学呢。
“叔,没事,我会爬树,你在下面捡就行了。”陈壅低头回了一句。
宁满明抬头突然发现这个人好面熟,哎呀,这不是以前在自家住过的上面来的干部吗?咋突然出现了,还上树给他家打杏子,他心里有些砰砰跳,这真要给摔着了,可怎么得了,这是要出大事咧。
慌得他也顾不上再说什么,赶紧放下篮筐,瞅着树上打杏子的陈壅,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给踩空了,他好在下面接着些。
陈壅没看到下面情况,拿着杆子哐哐哐的敲了好几下,杏子当当当的掉了一地,有些正好掉在宁满明的头顶上,打的他龇牙咧嘴的,但是他不敢走开,生怕出了问题。
“爸,你走远些,杏子都掉在你头上了。”宁溪见状劝爸爸道。
“没事没事,我在这看着些,不然不放心。”宁满明一边护着头一边道。
“爸,有啥不放心的,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比你一个五十岁的老汉灵敏啊,快过来,让他打吧,上都上去了,再打几下就打完了。”
宁溪心里一直把陈壅当朋友,没有不平等感,朋友到家里来帮忙干活,也没什么呀,有啥好紧张的,她们去别人家玩时,遇上人家家里干活,还不都是快快的帮着把活干完,好让朋友能尽快解脱出来一起玩啊。
陈壅听见下面的对话,打的更起劲了,小丫头没把他当外人。现在只剩下树梢上的一点了,他再往上爬了一下,敲了几下,就只剩些零散的杏子了,许是还没熟透,敲不动了,他将杆子先扔下来,然后手脚并用,麻溜的就下来了。
“陈干事,不,陈干部,领导,好久不见,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还让你亲自上去打杏子,这丫头也不提醒我一声。”宁满明有些紧张道。
“叔,你别客气,我是溪溪的朋友,就是你的晚辈,你叫我陈壅就好了,我现在也不是什么领导,刚调职,等任命呢,都是给国家干活的人,什么领导不领导,干部不干部的,你就把我当溪溪的同学看待就行了。”
陈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他的身份是有些尴尬,年龄也不小了,叔叔难免有些不好应对,这可不是个好事情。
一听这话,宁满明勉强放松下来,还好不是来视察工作,闺女也没提前说一声,家里啥都没准备,咋招待贵客呢。
“溪溪,你和陈干部先回去休息吧,我来捡剩下的杏子就成了。”宁满明还是不好意思称呼他的名字,虽然也是老熟人了,可是陈壅这些年过去,身上侵染出来的官威足以让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怯场了。
陈壅无奈的笑笑,看着宁溪。
“爸,没事,咱们快快干完再回去,他也没啥事忙的,赶紧干活吧,回去还要把杏子掰开,晒上呢,太阳快出来了。”宁溪笑着跟陈壅使了个眼色,陈壅挪过来,跟宁溪共用一个篮子,蹲下捡起地上的杏子来。
宁满明见状,也不敢再劝,只好自己加快了捡杏子的速度。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昨晚肯定睡的很晚吧?”宁溪小声道。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没睡好倒是真的,半夜里小孩一直哭,我迷迷瞪瞪的,也不知道睡着没。”陈壅可怜巴巴的说着,还顺势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却满是笑意的看着旁边这个脸蛋白净,头发乱糟糟的半大少女。
“那怎么办呀?孩子还小,半夜难免哭闹,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呀?”宁溪手底下的动作都慢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还想待一阵子呢。”
“林矾老师月初就要回城了,他跟你说了没?也没几天了,你将就一下吧。”
“我知道呀,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队里开介绍信就走了,可是他回城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还要住一阵呢。”陈壅偷笑道。
“你不是来看他的吗?他都走了,你还”宁溪说到这里顿了顿,难道不是吗?她心里有个猜测,可是又不好意思问出来。
“反正他回他的,我住我的,只是他走了之后,我就不好住在他那里了,我能不能还跟原来一样,借住在你家啊?我会给伙食费和住宿费的。”陈壅看着宁溪的脸心里有些忐忑。
“这不好吧,我家也没有多余的地方住,你原来住的那个房子我哥住了。”宁溪有些为难道,她心里也是很愿意让他住进来的,就像从前那样,现在他不用上班,她不用上学,天气晴好,到处走走看看,多惬意呀。
陈壅失落道“那我再想想办法吧。”
宁满明看着两个人说着话,捡着杏子,越挨越近,心里觉得怪怪的,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赶紧提着已经捡满的一个大框子回了趟家,让宁溪妈饭做好一点,家里来贵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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