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陆离,此刻,他十分用力的试图在椅子上坐的直一些,脸色憋的通红才终于完成了那个对普通人来说无比简单的姿势转变。
呼。
旋即像是力气消耗殆尽,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陆离!
陆大人!
这小子!
听到陆离说话的声音的人们反应不同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这个关口儿,他还想问什么?
该不会也是和自己的等人一样求饶吧!
呵呵,好一个陆大人!
许多人脸上满是讥讽,也没人会这种已然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害怕陆离。
毕竟这位和他们一样现在都是任人宰割,只是看见这个近来狠如阎王一般的陆大人,也和自己等人沦落到相同的地步,没由来的好笑,你也有今天。
不过也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温子漾则是暗骂,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问题!
听到现在,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蠢货。
难怪陆氏大老远的把他丢到安州的小县城,真是不成气候的玩意儿。
温子漾混迹过洲城,也不算是一个自傲的人,因为见过太多比起自己强万分的人,心中有敬畏之心。
但对陆离这种生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烂的人是打心底里看不起。
生在陆氏,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他却活成了普通人,这无疑是种讽刺。
他也关注一月一发的大齐人榜,甚至九州人榜,其上陆氏子弟不乏强横之辈,最顶尖的一个甚至位列九州人榜序列“前一百。”
明明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差距竟然这么大!
真是叫人可笑!
想到这儿,他眼神里忽然一亮,听闻世家大族嫡系弟子,身体内都会被打入一道“族中强者的护身符”,一旦遇到生命危险便可抵消一次。
如果陆离身上也有,岂不是说?
片刻他又叹了口气,其他人有可能,这位却多半是个例外。
他虽然不清楚陆离在陆氏中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承认的嫡系出身,却被公开的下放到官场底层,也是大族中极其少见。
这种行为,除了没直接除名,几乎是昭然若揭的向外界宣示任由此人自生自灭了,又岂会浪费这样的保护措施?
屈长庚则流露着冷笑笑,眼神里却显得怪异,走到陆离面前,捏着他的下巴,道“说吧,你想解什么惑?”
“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比如你背叛的理由等,恐怕不光光是因为技击司内部的自查行动吧!”
“你的行动,让我很难不去想你们还有别的考虑,绝不止是为了你自己的实力,甚至都不仅是为了这一城人的命。”陆离语气艰难的一字一顿的说着,脸上却满是期待。
屈长庚不置可否,眼神闪烁了下,道“你想说什么?”
岔开话题,陆离明白屈长庚是不想说。
“咳咳。”他咳嗽了一声,气色显得更为虚弱,眼神却满含肯定的道“他们……给你下了别的指令吧。”
“哦?你还知道他们。”屈长庚意外了,他本是技击卫的人,自然清楚关于“他们”的事情的严密程度,就算陆离是世家大族也不会多在意这些消息。
毕竟“他们”就算完成了颠覆,对大族也要笼络。
而地方上也唯有“二位主官”才被透露一些,其余涉及相关职司也不会台告知。
“有什么理由不知道呢?”这么长时间,陆离没说话却没有一刻不在听屈长庚等人互相的对话。
那日,程老爷为疑似炼人宗余孽所杀后,他就很疑惑。
涉案的相关
血神教也好,炼人宗也罢!
都是被灭多时了。
且这两家势力当时所作恶的地区也不同,作恶年代也有断层,照理说,他们不会有太多的牵扯。
就算是刚好有一家余孽死灰复燃出现在定远县,一次出现两家未免也太奇怪了,巧合?
而且,在他调查案子的过程中,以及得知“莫止”说的话,他发现涉及势力余孽显然联合在一起做事了。
谁能让这些本就是抬不得头的地下老鼠,邪魔外道齐心协力的做一件事?
之后,陆离看了大量的炼人宗、血神教的卷宗记载,他发现这些仅扶风郡周围这一片,很久没出现过这样的现象了,且记载在某些事情上语焉不详。
且从定远外面来的江湖人交谈中,他听到过一些议论,近来,很多地方都不安宁。
好像是几十年都不曾发生的案件,一下子堆在一块儿来了,各地官府风声鹤唳,对跟脚底细不清的江湖人往往都身份严格。
也就说,大面积的发生这样的事情!
谁能做到?
陆离自己的记忆中,在陆氏那样的环境中,外来江湖上的风声鹤唳事感受不深,当时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指向性,所以他才会去找程老爷,想了解他扮演的位置。
而方才合欢魔教、以及沈名舟提到的“他们”,触发了他以前的玩家记忆。
自己玩游戏的那些年,对合欢魔宗有接触,当时玩家实力初步成长起来了,剧情也快速推进到了大乱期,百魔阵营与六国朝廷阵营,玩家被分为后者。
百魔中有一个大 boss,名为“合欢魔尊”的狠人,当时他们一个行会去杀,谁知那人仅仅是抬了个眼,便释放无尽血光将所有人湮灭。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第一次直面评价???的大 boss,简介大约说的是“遗民们复苏的魔头。”
时间线一对接,10版本之名—遗民乱世。
他瞬间就想到了,那个给六国朝廷带来超级动乱的“遗民”,印象中就算是重生前20版本快结束,关于他们的覆灭悬赏依旧是无人能拿下,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是六国之前,那些旧时代的残党。
于是,陆离便想,会不会定远以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就是遗民乱世版本的开始呢?
而若真是涉及了“这些人”,一个县城死绝了,也就是小儿科了,很难不让人想更深的目的。
屈长庚没说话,脸色严肃了下,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冷冷的道
“这件事你知不知道,毫无意义。”
“反正今日你必死无疑,不如问点你更想问的,不要浪费时间。”
其实他的态度对陆离来说已然是一种默认了。
陆离也就没有再刨根究底,接着虚弱无力的语气道“好,那换一个。”
“孙府、甘老爷,都是跟你一伙的,孙府应该是专门为你捕获女子供你破境的人,而甘老爷间接的让你们的底细暴露了许多,照理说,犯错更严重,你更应该杀的不应该是甘老爷吗?”
“仅仅是我发现了石罗村那边的事儿?”
“不会吧。”
“呵,你知道的还不少嘛!屈长庚眯了眯眼睛,笑道。
“很简单,手下的人,蠢、犯错一回还可以容忍,怕就怕有了不该有的打算。”
“这你应该问那位?”屈长庚伸手指了指“沈名舟。”
陆离立刻明白了,屈长庚的显然是想说孙家那边并不老实。
确实,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地主家族,卷入邪教这种风险太大,可能是一开始利欲熏心帮忙办事,后来陷得深了怕了,便被沈名舟的技击卫找到了漏洞,所以才有痛下杀手。
“至于你说的甘老爷,我之所以不杀他,你就要问那小子了。”屈长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指了指“温子漾。”
“自作聪明到让我想笑,我露了一回踪迹,怎可能会有第二次。”
“他还以为我不知道笑面翁的真实底细,当年所谓的笑面翁抢了地图,不过是郡守家族设计的而已,真正的笑面翁早就寿终正寝了,程老爷是其子,而魔祖一处遗藏的一页地图,也早就被郡守家族掌握。”
“不过既然他想用程老爷作饵,我自然要留着甘老爷陪他唱戏了。”
“接下来你不会要问我?我为什么要杀程老爷吧?那可不是我做的,我没那么闲,只是我的蠢货手下也受不了他的愚蠢了。”屈长庚满脸讥讽。
听到讥讽自己,温子漾躺在地上却是龇牙咧嘴,陆离补上了一声“确实够蠢。”
更让他愤怒,这个垃圾有什么资格用这两字评价我?
我若生在陆氏,活成这副样子,干脆找堵墙撞死得了。
陆离说着,心中大致这整起案子的轮廓更加清晰了。
女子失踪案起初是县令破境界所用,但因为甘老爷的冒失,起初不知程老爷的底细,引来了郡里的注意,这也是女儿失踪程老爷反应奇怪的原因,其恐怕正奉命试探不便做太多。
血神教余孽一事,又引来了本就在自查的技击卫。
县尉那里,来了帮忙的安州卫,象征着镇守大人的态度,这则是大齐政治生态的反应,地方成长起来的官员和中枢文举下来的天然矛盾,要么被同化就是无休止的对立。
又有他陆离机缘巧合发现了“石罗村坟场一事!”
因为水越来越浑,县令便做了自己的布置,陆离继续道“所以,李明德尸体上的木芙蓉花想来也是县令大人故意放的吧。”
“以及起初许山河突兀的被偷袭未死,还有很多细节,都是为了引导我思考,让我一层层想下去,最终让我怀疑上县尉,而想不到你的身上对吧?”
“不,这一点你说错了,我一开始可不是为了引导你。”屈长庚似笑非笑。“谁能想到你能活了?”
陆离这时也是若有所思,并不意外,缓缓道“果然,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不错,也就是那次我才注意上了你,才发现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有时候我几乎要怀疑,我所知道的那些消息,是不是那些家伙拿来搪塞我的。”
“神府四重的实力,你这个年纪,谈不上天骄,但也勉强够看。”
“脑子嘛,仅仅知道这点东西,做的事比那帮废物做的好多了。”屈长庚指了那边躺下的沈名舟几人,又垂下眼皮子。
“我也属实好奇你做了什么,才有这样的待遇。”
“陆氏便再人丁兴旺,也不该容不下一个根红苗正的嫡系吧?”
“给我解个惑,可否?”
“当然可以,我们不妨做个交换,你告诉我下毒害我的原因,我就告诉你。”
那是一气呵成的话,不见半点咳嗽点缀,虚弱之气也仿佛颓然一空,显得中气十足。
这话音听起来的差距十分大,以至于包括屈长庚在内的许多人都是下意识看了过去,见到那里的情景之后,脸上旋即一惊,愕然之色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浮现。
那里,原本虚弱连坐直都费上许多力气的陆离,一下子直挺挺的端坐,双手搭坐在椅子的扶手上,显得沉稳有余,脸上哪还有半点虚弱挣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