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开封府蔡京蔡太师府邸花园
“大人,那人又来了。”府邸之中,蔡京之子蔡攸带着不屑的口吻对蔡京说道。
“攸儿...”蔡京看了蔡攸一眼后叹道:“什么那人?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朱勔乃是为父假子,即为汝弟也。”
“龌龊小人,粗鄙不堪,又愚蠢如猪,我可无这样的兄弟。”蔡攸撇了撇嘴后说道。
蔡京又看了蔡攸一眼,摇了摇头,就不再说了。
人有人道,虾有虾道,用人之道,乃是各尽其才。蔡攸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蔡京也不想多说了。
朱勔是市井泼皮无赖出身,且粗鄙不堪,除了偶尔有些小聪明之外,大多数情况是较为愚蠢的,对此,老于世故的蔡京又如何不知?
但这种人自有这种人的用处,如花石纲之事,乃是蔡京总领此事,可以说是蔡京提议的,“丰、亨、豫、大”之说也是蔡京首创,但这种事情是劳民伤财,必然会引起天怒人怨,对此,蔡京又如何不知?蔡京比谁都清楚,因此此事蔡京是躲在幕后的,前台的事情就由朱勔去做,有好处,如取悦赵佶等等,当然是少不了蔡京的,可此事若是有何后果,如被人弹劾或激起民变等等,就由朱勔去承担便是,到时候,替罪羊什么的,就由朱勔去当好了。
赵佶将朱勔视作鹰犬,蔡京又何尝不是如此?
“孩儿拜见大人!”蔡京正在沉思之时,朱勔已进入了蔡府当中的花园,见到蔡京纳头便拜。
“小人拜见蔡太师!”跟随朱勔一同进入蔡园的还有朱勔之侄朱汝明,朱汝明左右看了一眼,对着蔡京施礼道。
朱汝明至今仍是一副失魂落魄、惊魂未定的模样。
此次福建路福州之行,可将朱汝明的三魂吓跑了两魂,六魄出窍了五魄...
“大人,大事不好了!”蔡京尚未开口说话,朱勔便大声对蔡京嚷嚷道。
朱勔脸上写满了懊恼、惊惧、愤怒、后悔等复杂的神情。
“何事惊慌?”蔡京有些不悦的问道。
蔡攸瞧不起朱勔,也自有他的道理,蔡京心中暗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朱勔没有半分这方面的定力,如何能成大事?
“大人,汝明他领人至福建路福州捉拿顾龙云父子,人倒也捉到了,可他...他们于两浙路一家驿馆之中被人袭杀,汝明于茅厕之中,方才逃过一劫,可他...的手下却全死光了,一个不剩啊,大人,此事该当如何是好啊?”朱勔哭丧着脸答道。
朱汝明于臭气熏天的茅厕之中逃过一劫后,惊魂未定的躲藏了起来,直至半月之后,才找到地方官府调查此事,两浙路地方官府不敢怠慢,慌忙派出最有经验的捕头、捕快、巡检等等调查此事,可其一,驿馆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已经被人毁尸灭迹了,其二就是时间过得太久,期间又下了几场雨,早已将现场可用的证据冲刷干净了。
两浙路地方官府调查许久,终于找到些许证据,证明是两浙路一处山匪所为,朱汝明也因此在两浙路耽搁了不少时间,直到近日才赶到京师开封府,将此事详细告诉给了朱勔。
朱勔当然明白此事绝非什么山贼所为,必然是李三坚命人杀人灭口,但朱勔又无任何证据,只好拖着朱汝明前来太师府,向蔡京寻求对策。
“什么?杀人灭口?”这下轮到蔡京大惊失色了,站起身来吃惊的问道,不经意间碰倒了桌上的茶碗,茶水泼了满桌都是。
蔡京浑然忘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了...
“大人说的是,定是那李贼杀人灭口!”朱勔点头道。
“顾龙云父子怎样?”蔡京紧接着问道。
“蔡太师...”朱汝明模样几乎与朱勔一模一样,哭丧着脸答道:“贼子杀来之前,顾龙云已触柱而死,其子顾稟也被贼子杀死。”
“顾龙云父子已死?”蔡京惊问道:“此事可否肯定?”
“驿馆之中的所有人除了小的之外,无一人活着,并且驿馆已被贼子烧成一片白地,小人也由此判断顾稟也已被贼子杀人灭口了。”朱汝明答道。
“好一个杀人灭口,好一个毁尸灭迹啊!”蔡京闻言叹道:“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朱汝明,可曾看清贼子的面目,两浙州县可曾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小人当时躲入...躲入了茅厕之中,只闻其声,难见其人啊,并...且,小人因害怕贼子追杀,就躲避了十余日之后,才去平阳县,官府才令人去查勘现场,差了许久,方才查明此事为东面山上的山贼所为。”朱汝明支支吾吾的答道。
“东面山上的山贼?”蔡京闻言问道:“何以见得?”
“官府在东面山脚之下发现了零星散落的财物。”朱汝明答道。
“财从何来?”蔡京又问道。
“是小的们...一路之上,一路之上取的...”朱汝明犹豫片刻,只好老实答道。
“你...你们...”蔡京闻言气得破口大骂道:“真是些蠢材!拿了顾氏父子之后,尔等当昼夜兼程,速速将顾氏父子押至京师,可尔等沿途居然不忘勒索百姓财物?给了贼子可乘之机也,真是岂有此理!”
“大人息怒!”朱勔见状连忙开口道:“孩儿已经重重训斥了他了,不过,朱汝明这孩子已经拿到了顾龙云的口供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蔡京不待朱勔说完,就开口问道。
此时朱勔等人已在赵佶面前告发李三坚谋逆一事了,最重要的便是李三坚勾结侬氏后裔,图谋不轨,可空口白牙的,无凭无据,因此人证是极为重要的,而龙灵香此时已不知去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那么顾龙云父子便是极为重要的人证。
可顾龙云父子已被人杀人灭口,十有**是李三坚命人干的,那么朱汝明等人真的取得了顾龙云父子的口供,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的。随仅凭一份口供死不足以扳倒李三坚的,但总是聊胜于无吧?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可就这么一个聊胜于无,还要加个只不过...,使得蔡京心中是郁闷之极。
“供状...已被水侵湿,字迹已...毁。”朱勔支支吾吾的答道。
顾龙云之子顾稟的供状是被朱汝明揣入怀中,然后朱汝明才去如厕,当贼寇攻入驿馆之时,朱汝明落入粪坑,供状当然就浸泡在了粪坑之中,再加上汗水、血水等等,因而供状早已是破烂不堪,上面的字迹及内容根本就是无法分辨。
“滚,滚出府去,立刻、马上!”蔡京大怒,指着二人是大声怒吼道。
朱勔、朱汝明见状吓得连滚带爬的就欲逃出府去。
朱勔平日里在一般人面前是威风凛凛、嚣张跋扈的,可在蔡京面前却如同老鼠见猫般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其一蔡京为当朝宰相,宰相只有宰相的威风或气势,其二就是没有蔡京,朱勔屁都不是一个,离开了蔡京,朱勔几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回来!”朱勔、朱汝明二人将要滚出蔡园之时,蔡京忽然想起一起,于是喊住了二人。
“大人...?”朱勔又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诧异的问道。
“你知道目前最为紧要之事是什么吗?”蔡京开口问道。
“孩儿不知,请大人示下。”朱勔说道。
“此事定是那李三坚所为,杀人灭口,随后祸水东引。”蔡京沉吟道:“顾龙云父子已是,利用此二人已经无法将此事牵扯到李三坚身上了,因此目前最为紧要的是立即取得李三坚的口供,趁其还在台狱之中。”
“孩儿明白,孩儿这就去办!”朱勔恍然大悟道。
随后朱勔、朱汝明匆匆告辞,离开了蔡京府邸。
.....................
“父亲大人,你这是...?”朱勔、朱汝明二人走后,蔡攸见蔡京取出纸笔,似乎是准备写奏疏,于是差异的问道。
“为父打算上一本‘请罪疏’。”蔡京平静的答道。
“‘请罪疏’?大人何罪之有?”蔡攸闻言是更加纳闷了,于是一边帮着研墨,一边问道。
“哎,攸儿,你觉得此次李三坚会倒吗?”蔡京用一支毛笔蘸了蘸浓墨后问道。
“孩儿觉得此二人已经将事情办砸了,那李三坚也会毫发无损的。”蔡攸闻言答道。
愚蠢之人就是愚蠢如猪,蔡攸心中也是暗道,大好的形势却被朱勔、朱汝明等人搅了个一团糟。
“正是!”蔡京闻言点头道:“李三坚已被羁入台狱数月之久,今上对此事却是不闻不问的,其实啊,攸儿,并非今上不关心此事,乃是圣上在暗中观察,他在看,在看朝野,在看福建路有何动静,可此时朝野上下,特别是福建路却一如往常,如此,李三坚此处脱罪的可能性就要大上许多啊,因此与其今后处于被动之境地,不如为父现在就上书今上。”
“小小年纪,做事便如此的滴水不漏,且心狠手辣,为父当年可是远不及他也。”蔡京最后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