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路福州安抚使司衙门
一路之安抚使,掌一路兵民之事,其中主要就是一路之兵事。
李三坚为管勾安抚使司事,但也为知福州军州事,也就是福州知州,因而每日里都要于福州安抚使衙门当中处置各种兵事民事。
此日一早,李三坚刚刚来到衙门,还未来得及喝口茶,福建路转运副使崔永梽就闯了进来。
“李翰韧,这是怎么回事?”崔永梽将一纸文书丢到李三坚面前后问道。
“崔公,有话慢慢说,先坐下来喝碗茶吧。”李三坚笑着说道。
两人是老搭档了,因此李三坚不用问,就知道崔永梽所为何来了,当然就是应奉局之事。
“你现在还有心情喝茶?”崔永梽气急败坏到说道:“你居然要将应奉局之人部赶出福建?我看你这官是做到头了。”
李三坚为了石竹山妈祖石一事,不但将应奉局提点朱汝明与福清县县令二赖子狠揍了一顿,还下令要将在福建路的所有应奉局之人赶出境去。
这不是公然与朝廷对着干吗?
谁都知道,就是因为宋帝赵佶的默许、纵容,造作局、应奉局等诸局所才会如此的嚣张,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并且谁都知道,花石纲一事,其背后始作俑者,其背后真正的运作之人就是大宋宰相蔡京。
如此,李三坚此举岂不是将大宋皇帝与大宋宰相一起得罪了?而且还是往死里得罪。。。那么李三坚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最起码李三坚这福建路安抚使算是做到头了。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想横了,豁出官职不要了,可也许整个福建路的官员都要被李三坚拖下水,也许整个福建路都会受到牵连,到了那个时候,整个福建路官场必将会对李三坚是恨之入骨,到那时,李三坚也必将会处于四面楚歌之境地。
如此严重后果,怎能不令崔永梽替李三坚担心?崔永梽又怎不心急如焚?
造作局、应奉局等诸局攫取民财,鱼肉百姓,对此崔永梽又怎会不知道?
一路之转运使是不常设的,此时福建路只两名转运使副使,而崔永梽为其中之一,那么他几乎就是福建路转运司之长吏了。
而职掌本路税赋钱谷、仓库出纳、权衡度量之转运司,与花石纲是密切相关的,转运司可以说是首当其冲。
崔永梽早已是不厌其烦,不胜其扰,可也不能与朝廷,与皇帝、宰相硬顶吧?其中可采取一些策略,阳奉阴违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崔公勿急!”李三坚亲手倒了一碗茶放在崔永梽面前后说道:“你先看看这个。”
李三坚随后将一张白纸递给了崔永梽。
“这是何物?”崔永梽诧异的接过这张白纸后问道。
“廉政,秉公执法威自显,善听民言政更廉;常思贪欲之害,常戒非分之想,常怀律己之心,常修从政之德。奖罚,赏毫厘之善,必有所劝;罚纤芥之恶,必有所阻。赏当其老,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爱民,为政,通下情为急;足寒伤心,民寒伤国。治军。。。。。”
崔永梽照着白纸之上的字念了一遍后,是更加诧异的问道:“翰韧你。。。到底是何意啊?”
“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李三坚背了一遍,更是令崔永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是何意。
谁不知道啊?这是宋每一名读书人必修之功课,崔永梽又岂有不知?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吾辈所求。”李三坚随后指着白纸说道:“此七戒,李某打算将其作为我福建路官员之官训,崔公以为如何?”
“好是好,可此与应奉局又有何关系?”崔永梽问道。
“上固有错,但我等既为臣子,当尽臣子的本分。”李三坚随后叹道:“李某感觉在福建路的差遣将要罢了,可李某在福建路为官数年,总是要给福建路留下些什么吧?李某思来想去,就留下这七条训诫吧,至于今后是什么样的情况。。。李某也不能预料。”
宋官员一般都是三年一迁官,或升官,或平调,或贬黜,反正就是不能够长期在同一地方为官的。
李三坚为福建路管勾安抚使司事,也就是福建路经略安抚使,时间已达数年之久,再加上此次与蔡京、朱勔之辈算是彻底翻脸了,已经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因此李三坚必然会受到此事的影响,罢官免职是跑不了的了,最起码李三坚必然会被转迁他处为官。
因此,李三坚希望在那一日到来之时,在福建路,在福州,在泉州能够有一片净土,能够有一个支撑大宋这一片天的沃土。
当然这只是李三坚的一厢情愿,李三坚为福建路长吏,可下令将此七条训令作为福建路官场的官训,可李三坚走了,李三坚不再是福建路长吏之后,后继着会遵守此官训吗?就算是遵守这七条训令,但又能够遵守到什么程度?此一切的一切,均是不得而知的。
说不定,李三坚前脚走,后继之人就将此七条训令当做厕纸给扔了。。。
其实李三坚自问也不能完做到这七条训令的。,但有总比没有好,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官训之事今后再说不迟,可当下应奉局之事又当如何应对?崔某以为驱应奉局之事万不可为之。”崔永梽随后说道。
“李某在福建为官一日,就要为我福建百姓做一天事情。”李三坚闻言说道:“李某在福建一日,就决不容有害民之事。至于犯上之事,李某也顾不了许多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李某恭候便是。”
李三坚随后坐回到了椅子之上,取过一本空白奏疏,提笔略一思索,写下了几个字。
“你。。。你要作甚?”崔永梽见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惊问道。
“许久未给陛下写过什么了,今日李某打算上一本奏疏。”李三坚平静的说道。
要说从前李三坚还对花石纲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此时已经与蔡京、朱勔之辈算是彻底翻脸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事情闹大一些,事情闹大了,也许李三坚反倒是安了。
“翰韧,你就听老哥哥一声劝吧。”崔永梽苦着脸劝道:“事情还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况且朝中自有言官御史,你这是又是何必啊。。。再者说,你这奏疏还不一定能够递得上去啊。”
御史言官?此时朝廷御史言官几乎都是蔡京的党羽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崔永梽的一句话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是奏疏还不一定能够交到赵佶手中呢,原因是不言而喻的,蔡京为大宋宰相,是可以控制天下奏疏的。
如何将奏疏递上去,倒是件麻烦事,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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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出了这件事情,他们决不会与相公善罢甘休啊。”回到安抚使府邸之后,费景阳于书房之中对李三坚说道。
“嗯,庭举有何高见?”李三坚点头道。
李三坚当然明白蔡京、朱勔之流是不会轻易与自己善罢甘休的,这种事情,估计连傻子也会清楚的,可明知如此,一时之间,李三坚出了上书赵佶之外,却想不出其他任何应对之策。
“相公,有备而无患!”费景阳想了想后说道:“在下以为当下最为紧要的还是在今上身上,若是今上对相公恩宠不减,那么事情就有回旋余地了。”
“恩宠不减?”李三坚闻言不禁笑道:“这么些年未见面了,恐怕陛下都想不起李某长的是何模样了。。。”
“相公不必如此沮丧。”费景阳摇头道:“平日里在下经常听相公说起,陛下此人乃是个重旧情之人,何执中等人岂不是陛下府邸老人吗?何执中此时不也是宰相吗?”
此时蔡京为左相,而何执中为右相。
“何执中?此时此人已依附蔡京,他会为我说话?”李三坚摇头苦笑道。
“哎,我的相公啊!”费景阳闻言叹道:“这个世上又有何人是甘居人下的?何执中也概莫能外。况且从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相公所言非虚,陛下乃是个念旧情之人。”
李三坚点了点头,何执中是个平庸之人,能够坐上宰相之位,当然是与赵佶的关照分不开的。
何执中当年可是端王赵佶的侍讲、侍读。
可这么些年了,李三坚与何执中一直没有往来,此时若是李三坚有什么事情,何执中会帮着李三坚说话吗?对此,李三坚是没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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