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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人是活的(1 / 1)

泉州州衙牢狱之中

李三坚命人给费景阳洗浴,并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后,费景阳顿感舒服多了。

费景阳随后被请入了另一间囚室,,李三坚坐在室内等候。

这间囚室宽敞、干燥、明亮,囚室之中还有一扇小窗户,数缕阳光自窗外透了进来,洒在了囚室之中。

“去掉刑具,你们先下去吧。”李三坚待费景阳被数名狱卒押进囚室后,吩咐道。

数名狱卒闻言卸除费景阳身上的枷锁,随后向着李三坚躬身行礼,退出了囚室。

此刻囚室之中只剩李三坚、山魁、费景阳三人了。

“费二当家,‘溪边蛇’?请坐吧。”李三坚随后和颜悦色的请费景阳坐下。

“将死之人,又怎劳知州大老爷如此?”费景阳活动了一下身子,却是仍是站在李三坚面前,没有落座。

“我家主人让你坐下就坐下,不须多嘴。”山魁在费景阳肩膀上轻轻一按,就将费景阳按在了椅子上,是动弹不得。

山魁只是轻按,可费景阳却感到肩膀上像抗了座小山似的。

年仅二十余岁的费景阳眉目温润,气韵高洁,刚换上的一身青色直裰,显得皮肤较白,咋一看,就如一名儒生般的,哪里像个叱咤风云的东海贼首?

李三坚看着费景阳是久久不语,将费景阳看得是浑身难受,坐立不安的。

半响之后,李三坚看着费景阳微微一笑,方才开口道:“将死之人?你如何知道为将死之人?你就如此的肯定吗?”

“宋律苛酷,知州大老爷又何必如此的消遣小人?”费景阳摇头惨笑道。

“小人?为何不称罪人?到了如今,难道你还不肯认罪伏法吗?”李三坚盯着费景阳问道。

“小人何罪之有?”费景阳反问道。

“哈哈。。。”李三坚似乎是气急而笑,笑了数声后冷冷的说道:“聚啸山林,杀官造反,荼毒百姓,遗祸一方,难道此不是尔等之罪吗?不但是罪,还是大罪,死罪!”

“不过是一些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聚在一起而已。”费景阳平静的说道:“山寨之中大都为穷苦百姓,许多人是为官府所迫,为生计所迫,杀官造反?官府不来继续逼迫我等,我等何来杀官?官bi民反,民不得不反,我等从前皆为草民,草民吃得上饭,何苦冒着杀头之险,而走上这条不归路。至于知州老爷口子所言荼毒百姓一事,小人以为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我等聚义于山寨,避祸于海岛,无粮无饷,难道都要饿死吗?”

“又是官bi民反?”李三坚闻言不由的轻笑道:“好一张巧嘴,不愧为‘溪边蛇’也。难道尔等兴兵攻打泉州,也是迫于生计吗?难道尔等残害我普通士卒,也是迫于生计吗?难道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吗?难道聚啸山林就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吗?”

费景阳闻言没有说话,表情平淡,心中明显仍是不服。

李三坚随后身体前倾,盯着费景阳说道:“不瞒你说,本官亦是微贱之家出身,为琼台儋州普通渔民之家,从前本官家中亦是为官府所迫,亦是生活窘迫,几乎无法继续生活下去了,可本官就聚啸山林,杀官造反吗?天下是有贪官污吏,是有恶官酷吏,人数还不少,可我大宋也有清官、正官,为何偏要走上这独木桥?人间大道你不走,偏要走上这条崎岖之路?”

但凡捉住一名贼寇,必要查清他的来历。不几日的功夫,费景阳的来历就被查清楚了,李三坚怜其身世,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因此就对费景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山寨军师,且是读书人出身,李三坚也是不禁对其产生了兴趣。

何人都能如你这样啊?解试、省试、殿试头名,三魁状元郎,为当今陛下所宠信,其后就是一帆风顺的走上仕途,费景阳心中仍是不服。

费景阳从前也如李三坚一般,盼望科举及第,一举改变自己及家人的命运,不是当年那场变故,费景阳说不定已经金榜题名,做上了大宋的官员了。

“知州大老爷!”于是费景阳对李三坚说道:“诚如知州所言,天下有恶官酷吏,也有清官、正官,可草民等时运不佳,未遇如李知州如此这般的清官、正官,皆是遇到了恶官酷吏,恶官酷吏之恶之酷,知州大老爷估计从未见识过吧?其恶其酷能将人活活逼死,一时不死,亦是家破人亡,李知州,到了此时,你还能泰然处之吗?还能够泰然自若吗?”

“我。。。。。”李三坚无言以对。

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李三坚还是头一次被人说的,一时之间是哑口无言,对于能言善辩的李三坚来说,这是极为少见的。

费景阳之意,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当年琼台儋州之时,若真有官府之人将李三坚家中逼的无法生存,特别是逼迫母亲符二娘,李三坚又当如何?

李三坚说不定也与费景阳一样,杀官造反了、聚啸山林了。。。当然前提是李三坚有这个本事。

他娘的,自己从未遇到这种事情,又想那么多做甚?李三坚随后心中暗骂了一句。

果然此人不可小觑,李三坚随后看着费景阳心中暗道,差点被他带沟里去了。。。。。

“我大宋自有王法在,朗朗乾坤,清天明月的,难道还找不到说理之处?”良久之后,李三坚方才开口道。

“王法?”李三坚提起王法,费景阳是更加的嗤之以鼻:“王法是官府之人的王法,而绝非我等草民的王法。”

李三坚闻言又是盯着费景阳说道:“无论怎样,世上之事均如尔等这般,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吗?天下之人无法可依,无法可循,均是如尔等这般的‘替天行道’,天下岂不是也要大乱吗?到那时,苦的可是普通百姓。况且尔等真的是在替天行道吗?本官率兵攻破尔等之巢穴,仅搜出的女子就有数百人之多,这其中大多数的女子为尔等强逼、强抢的普通百姓家中的女子,这也是替天行道吗?尔等行的是何道?”

“哎,此为大哥。。。大哥一直不听我劝阻,并且除了此事,此次攻打泉州城池,若听我劝阻,此刻泉州城池已在我手中矣!”费景阳长叹了一声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本官始终信奉一句话,那就是邪不胜正,尔等是邪,我泉州官兵为正,尔等为乌合之众,而我泉州大军为煌煌之师,我泉州军以弱敌强,以正压邪,数次交锋,你难道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是,你李知州说的是,我等为邪,官兵为正。”费景阳哼了一声冷笑道:“何谓正邪?只怕到时候,正的会变成邪的,邪的会变成正的。”

“此话怎讲?你这是何意?”李三坚闻言愕然道。

“知州大老爷!”费景阳冷笑道:“你泉州大军此时已经大获胜,是威名远播,坊间已经是有了‘铁血战兵’之名,威名已远超大宋精锐禁军,可李大知州,你可曾想过一件事情吗?那就是,泉州之事,朝廷能容吗?”

“我。。。”李三坚又一次被费景阳说得无言以对,半响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将这件事情忘了?李三坚心中懊恼道。

什么能容吗?是肯定不能容,李三坚心中暗道。

自有宋以来,就有了强干弱枝之策,收缴地方军权,归于朝廷,宋军精锐禁军除了驻扎在京师之外,就是驻扎在西北与北面,以防强虏寇边。

除了允许地方州府保留一些兵不像兵、民不像民的厢军、乡兵之外,或者保留少许禁军之外,是不允许保留大批精锐之旅的。

李三坚心中念念不忘,今后的那件大事,于是不知不觉的就有了强军之念,并付诸于行动,从而忽视了朝廷之国策。

此时泉州军名声大噪,威名远扬,必然会为朝廷所猜忌。

不过好在此时泉州兵马仍是甚少,因此事情才不至于难以收拾。

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此刻的李三坚心中恨极。

泉州海贼肆虐,匪患严重,没有一支强军,如何能够保境安民?

当然福建路还是驻扎有少许大宋精锐禁军的,可一旦事急,先不论请得请不动这些老爷兵,就算是请来了,又有鸟用?李三坚心中暗骂道。

此次泉州之中,福州禁军倒是来了,可一个个缩在后面,根本没有与贼军接战,最后还大肆吹嘘,使得李三坚不得不怀疑他们是来抢功的。

不过此时费景阳之言倒是给李三坚提了醒,那就是千万不要忘了开封府,千万不要忘了朝廷。

“山魁,你去安排一些酒菜,今日本官倒想与此人畅饮、畅谈一番。”李三坚随后吩咐山魁道。

山魁点头就推门而出。

“你敢与本官饮酒吗?”李三坚笑问道。

狱中毒酒毒死人犯之事是常发生的,故李三坚有此一问。

“将死之人,有何不敢?”费景阳笑道。

“又来了。。。”李三坚摇头道:“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汝岂不闻法外开恩之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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