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诸位最关心的还是息钱吧?”泉州“风雨阁”酒楼之中,徐婷婷娓娓而谈。
徐婷婷说话时间久了,就有不少人发现了徐婷婷原来是名女子。
无论徐婷婷如何掩饰,无论她乔装之术如何高明,但举手投足之间,总会泄露一些女儿家的神色或动作,于是众人纷纷猜测她与李三坚的关系。
不过徐婷婷是男人还是女子,她又是李三坚什么人,总商其实并不太关心,众商关心的是她所说的话,关心徐婷婷代表李三坚所说的话。
“府尊相公说了,息钱按年计,一年一结,一年之中绝不结第二次,若不足年则按月计,按月结。”徐婷婷接着说道。
“请问小娘子,说了半天,息钱到底多少啊?”有商人笑着问道。
众人闻言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不过也只是露出了笑容,而不敢笑出声。
若是对徐婷婷不敬,就是对李三坚不敬,对李三坚不敬,就是对泉州官府不敬,那么后果就堪忧了。
徐婷婷闻言脸色微微一红,沉吟片刻后答道:“李太守说了,为了答谢诸位解了泉州之危,息钱就为一分利,且在诸位获利之后,方才支付息钱,若是买卖不当,亏了本,那么泉州州衙只收本钱,息钱免。并且,息归息,本归本,绝不利息合并,利滚利。”
一分利,若是亏了本,还能免息钱?众人闻言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徐婷婷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好事,世间少有,几乎没有,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青苗法”名为两分利,名为一年一结,可实际上却是在夏、秋两季分别结算,息钱也就变成了三分或四分。。。
同时李三坚还承诺,不实行利滚利。
如此好事,不禁使“风雨阁”酒楼在座的诸商是跃跃欲试的,一些人恨不得立即就与泉州州衙签了契书。
“泉州官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徐婷婷见众人跃跃欲试的模样,于是微微一笑道:“乃是万民之税赋,因此丑话必须说到前头,借钱可以,必有抵押,物、房、地等等均可,有了抵押,方能放钱,至于家不在此处,在泉州又无私产之人,也是可以借钱的,但必须有人担保,担保之人与借钱者有连带之责。”
“还有些事情需提醒诸位。”徐婷婷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泉州毕竟仅为一州之地,财力较薄,因此泉州州衙要依据诸位不同的情况,决定放钱多少。同时得利得息,某些人也许欲隐瞒实际情形,得利谎报为亏本,因此李府尊说了,若是隐瞒谎报,则必督责威刑,同时永久除去其在泉州经商之权,泉州官府也永远不会借钱于此等小人,诸位,想必诸位不会为了此区区一分利而行此小人勾当吧?”
“不会,不会,我等岂敢?”
“泉州对我等如此,我等再行此小人勾当,岂不是猪狗不如了吗?”
“李太守,尽管放心便是。”
诸商闻言纷纷说道。
“还有就是。”徐婷婷接着说道:“诸位借钱之时,可写好字据,写明还钱日期,若是逾期不还,泉州州衙也不会立即督责威刑,也可以给诸位一段日子筹钱还债的,督责威刑只对长期赖帐之人,对于如此之人,泉州州衙绝不会手软,到时候就休怪州衙无情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均是认为泉州州衙此举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是再不识抬举,确实就怪不得泉州官府了。
“官。。。李知州,下面的事情还需奴。。。小的继续说吗?”徐婷婷随后忽然问向李三坚道。
“说啊,接着说,说挺好的,为何不说?”李三坚微笑着对徐婷婷说道。
李三坚毕竟泉州上任时日不多,同时也未做过买卖,一些事情真还不如徐婷婷了解。
你倒会躲清闲。。。徐婷婷白了李三坚一眼后接着说道:“众所周知,朝廷的商税主要是过税与住税,征收的税目也极为繁琐,布帛、什器、香药、宝货等等,甚至商贾随身携带的钱币也要被征收过税,征收名目许多地方也不合理,且还存在各州、县、镇、乡重复征收之事。”
所谓过税是指宋向行商贩运货物征收的一种商税,而住税是宋按坐商进货数量所征收的税。
“李知州,你以为怎样?”徐婷婷又将“锅”甩给了李三坚。。。
徐婷婷是明白宋商税之利弊的,但如何兴利除弊,这种事情还是李三坚亲自说的好,徐婷婷就无法代其说话了。67
李三坚瞪了徐婷婷一眼后,转头问向州衙钱吏道:“泉州目前过税与住税各为多少?”
“回李太守的话。”一名钱吏闻言答道:“过税为千钱三十上下,住税为千钱三十五上下,货物为十抽一分五上下。”
“为何如此之高?”李三坚闻言皱眉问道:“本官记得朝廷过税为千钱二十上下,住税为千钱三十上下,抽解货物亦为十抽一嘛。”
“回禀李府尊。”钱吏闻言答道:“虽朝廷是这么说的,可朝廷并未说要各路、府、州、军必须如此,因而各路、府、州、军根据不同的情形,住税与过税均不尽相同的。”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点头后,略考虑片刻后,大声说道:“自今日起,我泉州过税为千钱十八,住税为千钱二十五,货物抽解数为十抽一,免币过税。且凡在泉州境内做买卖的,均只收税一次,不得重复收税,若有人胆敢违之,巧立名目,重复收税者,本官定严惩不贷。”
目前宋税赋之中有许多不可理之处,但李三坚是有心改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要说李三坚此时仅为一名州官,就算李三坚为大宋宰、执,也不一定是想变就能够变得了的,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了,涉及的人也太多、太复杂了,因此目前李三坚也只能从税额之上想办法,尽量减少百姓税赋负担,并且也只能决定泉州一州之事。
即便如此,李三坚也许还会因为此事受到弹劾,但李三坚此时已顾不上许多了。
“李。。。府尊。。。这。。。是否妥当?”钱吏闻言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
目前泉州刚经水患,是百废待兴,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可李三坚大笔一挥,大嘴一张,就减免了许多商税,如此也太莽撞、太亲率了吧?如此一来,泉州一切用度将会是更加紧张。
“照做便是,日后再说此事。”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李三坚此举看起来使得泉州官府减少了收入,其实不然。
减少过税、住税等商税税收,表面之上使得泉州官府减少了收入,但能够吸引大批的商贩前来泉州经商,包括宋各地商贩,甚至还包括海外商贩。
大批商贩涌入泉州之后,就会造成泉州市场之上各种货物紧缺,造成供不应求的局面,从而使得泉州各种作坊、各地农庄等等加快产出大量的商品,以供应泉州市场之上的需求,同时也因此会提供许多就业机会,这对于泉州当下的时局来说尤为重要。
许多因水患造成的流民就能够得到妥善安置。
若干年后,就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泉州商业、农业、手工制作等等就会蓬勃发展,到了那个时候,泉州官府还怕少收税吗?只怕到时候数钱数得手抽筋。。。
这就是李三坚初步的打算。
当然这其中的事情仍是较为复杂的,涉及到方方面面,非一日之功,非一蹴而就。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因而李三坚此时必须这么做。
此时一名钱吏提出疑问,若换做其他官员,早就训斥了,可李三坚为人还是较为随和的,因此只是吩咐他照做便是。
“李府尊。。。。小的。。。小的。。。感激不尽啊!”
“李府尊不愧有‘青天明月’之称啊,果然为民着想,是为天下百姓计。”
“李府尊。。。”
众商闻言均是大喜过望,纷纷开口赞扬李三坚此举,一些人甚至流下了感激的眼泪。
以往的苛捐杂税,压得众商是喘不过气来,于是乎,买卖是越来越难做,一趟买卖下来能够赚钱就算是侥幸了。
当然许多商人也因此将苛捐杂税转嫁在了普通百姓身上。
一些货物经倒卖之后,价格都翻好几番。
众所周知,货物价格越低,品质越优,买卖就越好做,此时泉州货物品质不变,若货物价格能够大幅度下降的话,将会给他们数不胜数的收益,众商又岂能不高兴?不欣喜如狂?怎不越来越感激泉州太守李三坚?
“诸位先别忙着谢我。”李三坚随后微笑道:“泉州因水患,道路被冲毁了不少,许多道路也因此被阻断,不过诸位,本官这数月间已命人疏通了大部分的道路,并且一直在平整、修筑新的道路,因此诸位的眼光不必仅限于泉州城内,诸位的目光应该再远一些,诸位可去县、乡、镇、村,去收购货物,你们可知我泉州县、乡、镇、村也有不少上佳之货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