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泉州晋江县
李三坚与刘彦路一番谈话之后,就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晋江县知县吴锡俞的寿宴之上,又是听戏、吃喝,直至深夜。
过了亥时之后,戏剧没有继续唱了,伶人们领了赏之后就欢天喜地的去歇息了,等第二日继续唱大戏,一般这种寿宴要连唱三天大戏。
前来贺寿的宾客已寥寥无几了,大多数已经回去歇息了,此时寿宴之上几乎就是李三坚及其百余随从仍是吃喝,真不知道他们的肚子是怎么长的,都吃喝了大半天了,仍是没完没了的。
除此之外,就是吴锡俞及其家人、家仆作陪。
此时此刻,吴锡俞已经感觉不妙了,已经察觉到了李三坚等人是必有所图。
一般来说,像李三坚这种身份之人,参加酒宴均是浅尝辄止,是点到为止,送礼之后,就是喝几杯酒,最多听一出戏就会告辞离去,哪里像目前这样,赖在寿宴之上,戏是听了一出又一出,直至戏班子离去,还在不停的吃喝,个个就似饿死鬼投胎一般。
同时吴锡俞也注意到了,李三坚等人虽一直在吃喝,但却一直在有意控制饮酒,因此没有一人喝醉。
不过虽吴锡俞察觉到了这些,但却是无可奈何。
人家前来贺寿,没有主动告辞,主人总不至于赶人吧?
不到万不得已,何人又敢贸然给一州之尊下逐客令?
可是吴锡俞是又累又焦又急,于是吴锡俞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到李三坚面前连连拱手道:“李知州,天色已晚,你看这。。。?”
吴锡俞不得不给李三坚下逐客令,年过半百的人了,怎能熬得过李三坚等如此青壮之人?
房中还有一名新纳的美妾等着给自己祝寿呢,看来今日是没指望了,吴锡俞心中暗道。
“哦?吴知县如此性急?”李三坚闻言笑了笑后,转头问向山魁、许彪等人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府尊相公的话,距子时还有一刻。”一名随从答道。
“吴知县,你看子时快到了,新的一天就快到了。”李三坚随后对吴锡俞说道:“吴知县不等等?”
“我等什么?”吴锡俞愕然答道:“李知州有话直说便是,又何必绕弯子?”
“呵呵,本官倒想问问你吴知县有何话要说?”李三坚冷笑道。
“李知州要想怎样,悉听尊便,老夫无话可说。”吴锡俞同样冷笑道。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等不到子时了。”李三坚说罢,转头对山魁、许彪等人说道:“儿郎们,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饱得不能再饱了!”
“哈哈哈哈,府尊相公有何吩咐?”
山魁、许彪等百余军卒轰然应道。
“吃饱了就别闲着,拿人!”李三坚挥手道。
“遵府尊相公之命!”百余军卒一起大声应道。
随后众军卒一起起身,取出木枷、锁链等刑具,数名军卒挎刀走向了吴锡俞。
混乱之中还碰翻了几张木桌,桌上的碗碟、饭菜等发出一阵稀
里哗啦的声音,汤汤水水的落满了一地。
事情忽起变故,顿将吴宅之人吓得发出一阵阵的惊呼之声,女人、小儿的尖叫声更是响遍吴宅内外,一副鸡飞狗跳的场面。
“李三坚,你想怎样?”仍是穿着一身寿袍的吴锡俞浑身颤抖的问向李三坚道。
吴锡俞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浑身乱抖,此前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荡然无存。
“你是在问本官吗?”李三坚冷笑着走到吴锡俞面前,忽然大声说道:“本官还想问你吴知县想怎样?吴锡俞,汝可知罪?”
“老夫何罪之有?”吴锡俞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强作镇定的反问道。
“吴锡俞,十五日之前,州衙公文就送抵你晋江县,可你竟敢抗命不遵,误了大事,坏民舍三百余,南安县百姓死伤七百余人,浸民庐无数,如此,你吴锡俞又该当何罪?吴知县,需要本官提醒你吗?”李三坚懒得跟他废话了,直接说出了吴锡俞此次抗命所造成的危害,依宋律,吴锡俞此罪为死罪,依律当处绞刑,也就是一幅白绫送他上西天。
李三坚此次是铁了心要取吴锡俞的项上人头,以告慰被大水溺死的五百余冤魂。
“哈哈哈哈!”吴锡俞闻言忽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李知州啊,他南安县决堤与我晋江县何干?这笔账岂能算在老夫的头上?再者说,他南安县百姓是百姓,我晋江县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在我晋江县掘堤泄洪,死的可是我晋江县的百姓,这笔账又该算在何人的头上?”
“一派胡言!”李三坚怒道:“晋江县掘堤之处人烟稀少,不过为一些田地而已,据本官所知,你吴知县祖产亦在此处吧?只要提前知会周围的百姓,官府再安排疏散,哪里会死人?就算是死人,死的也是极个别之人,与南安县相比,损失可谓是微乎其微,你吴知县无非是不愿大水淹了自家的田地,从而抗命不遵。”
其实李三坚早已相好了补偿措施,若大水淹了晋江县的田地,州衙也会想办法今后给与一定的补偿的或者今后再差人修补良田。
“就算是如此,又怎样?”吴锡俞此时仍是嘴硬,看着李三坚大声说道:“我吴家的祖产难道是天下掉下来的?乃是我吴氏历代先祖积攒下来的,难道就该被大水淹没?李知州,老夫为此事愿去福州分辨一二。”
“放屁!”李三坚怒不可遏,爆了句粗口:“你吴氏祖产当真是你吴氏历代先祖积攒下来的?不过是你吴知县欺压乡民、巧取豪夺而来,你吴知县在晋江县数年之间,是一手遮天,坑害了多少百姓,真当本官不知道吗?”
李三坚此前与晋江县县丞刘彦路的一番谈话,对这些事情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不过任何事情都得讲证据,获取吴锡俞害民的证据,李三坚已经命刘彦路等人去收集了。
“去福州分辨?本官现在就告诉你,晚了。”李三坚随后对吴锡俞说道:“本官已得圣瑜,可临机处断泉州之事。”
“你。。。你敢越权?”吴锡俞话虽如此,但心中已被“圣瑜”二字给吓了一跳。
人言李三坚为宋帝赵佶的心腹宠臣,若事情真是如此,李三坚真的手中握有圣旨,那么吴锡俞今日就是大事不妙了。
“现在是何时辰了?”李三坚不理吴锡俞,又问向山魁、许彪等人道。
“回禀府尊相公,现在已过子时。”一名随从答道。
“嗯,时辰到了,来人,剥去此贼的寿袍,换上刑服,戴上刑具,给我带走!”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遵命!”众人一齐大声应道。
数名州衙军卒随后拿着刑具抢上前去,一边剥下吴锡俞身上的寿袍,换上白色刑服,并将沉重的木枷锁在了吴锡俞的肩膀之上。
此时吴宅诸人均是面面相觑,不敢有一人妄动,也不敢大声喧哗。
且不说李三坚带着的百余军卒,就说若是吴宅诸人敢反抗的话,那就是拒捕,拒捕的后果就是杀无赦,且有灭门之祸。
“李三坚,老夫我乃是朝廷命官,就算老夫犯了死罪,但‘刑不上大夫’,‘不杀士大夫’,乃是太祖皇帝所立之规,你敢违逆祖宗之法?”吴锡俞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喊道。
宋祖宗之法,“不杀士大夫”,‘刑不上大夫’,据称确为宋太祖皇帝赵匡胤所立。
据说宋太祖赵匡胤在立国之初,曾经在皇宫密室命工匠制成一个石碑,名为誓碑,并要求每一位皇位继承者在登基之前,都要去参拜誓碑,并遵从誓碑之中的祖训。
宋太祖赵匡胤命人在誓碑之上刻下了三道圣瑜,不准杀士大夫上书言事者,一也;凡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即使有谋逆大罪,亦不可株连族,只可于牢中赐死,不可杀戮于市,二也;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三也。
不过誓碑的具体内容除了皇帝之外,谁也不知道,因此到底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只不过宋太祖赵匡胤之后,宋历代皇帝均是遵从这三条祖训的。
因而此时吴锡俞犯了死罪,那么按往常的做法就是,可以拿人,但必须以礼待之,不得上刑具。其后再据状勘鞠鞫,也就是审讯。审讯之后就是法司判决,最后州府衙门再提请路级衙门,路级衙门覆议之后,再由州府衙门执行判决。其中重大案件还需奏请朝廷。
“哈哈!‘刑不上大夫’,‘不杀士大夫’?”李三坚闻言也是大笑起来:“你吴锡俞连功名都没有,你算何等士大夫?不过为名小吏而已,且此时乃是何时?为‘荒政’之时,在‘荒政’期间,政令就是军令,违抗了军令,可立斩无赦!无论你是何人。”
“我。。。我。。。我。。。”吴锡俞闻言顿时就瘫软在地。
“李知州,老夫心中有个疑问?”吴锡俞被人架出之时,忽然转头问向李三坚。
“讲!”李三坚挥手道。
“李知州你为何不在刚来老夫宅子之时动手?”吴锡俞问道。
“哎!”李三坚半响后,才叹了口气道:“人到七十古来稀,人生又有几次五十二岁的寿诞?李某实在不忍心当着众宾客的面拿下你,总是要等你过完五十二岁的寿诞,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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