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城外
李三坚牵着马站在梧州城池之外,最后看了一眼梧州巍峨的城墙,就打算离去,前往桂州。
“三哥,你真的不肯留下来吗?”送行的陈可儿对李三坚说道。
“我去意已定。”李三坚点头道。
“李。。。生,一路保重。”一同前来送行的蔡绒雪轻声说道。
“你也保重。”李三坚想了想后对蔡绒雪说道:“待桂州事了,我定去拜祭蔡夫人。”
一路之上,李三坚与蔡绒雪相谈甚欢,同时一路之上,蔡绒雪也帮了李三坚不少忙,因而李三坚就打算在桂州发解试结束之后,去蔡绒雪母亲坟地拜祭,此为常礼。
蔡绒雪母亲的墓地就在桂州城外不远处。
“多谢李生了。”蔡绒雪福了一福道。
李三坚随后牵着马走到陈可儿面前说道:“可儿,我不知道你为何入了摩尼教,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你就说嘛。”陈可儿答道。
数年不见,两人均已长大了不少,李三坚长成了一个英武的青年,而陈可儿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可此时两人之间反倒是有些生分了,不像数年前那样,打打闹闹、亲密无间的。
“我虽仍是不了解何为摩尼教。”李三坚接着说道:“但你一个小妮子合适在教中吗?摩尼教教义你真的了解吗?或者说你真的知道何为摩尼教吗?因而依我看来,你最好还是离开摩尼教,离开此地方为上策。”
李三坚有些话说不出口,一般这种宗教到处传教总有其目的的,或者说教中之人会利用宗教而达到某些目的的,如此对于陈可儿这样的十余岁少女来说,就不太适合信奉摩尼教了,说严重些,若陈可儿被灌输某些理念或者使她沉溺于摩尼教而不可自拔,那么事情就不太妙了。
真不知道她为何莫名其妙的加入摩尼教?李三坚暗道,李三坚此时看在以往的情分,看在她喊一声自己三哥的份上,劝说陈可儿离开摩尼教,至于她听不听,就与李三坚没什么干系了。
“三哥,我知道了。”陈可儿答道,言语之间之间言不由衷,是敷衍了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道:“两位就送到这里罢,保重。”
李三坚说罢,翻身上马,拱手与蔡绒雪、陈可儿道别,随后扬鞭纵马,向着桂州方向疾驰而去。
。。。。。。。。
桂州漓水西岸,李三坚骑在马上缓缓而行,江风徐徐,李三坚看着漓水两岸异常秀丽的风景,思绪如潮。
绍圣三年,李三坚离开桂州赶赴京师应试省试,转眼三年过去了,李三坚已经从一名十六岁的少年长成了年近二十岁的青年,可数年过后,李三坚一事无成,又回到了桂州,参加广南西路的发解试,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此处李三坚路过梧州,又遇到了摩尼教的事情,方十三、吕师囊等人同时撺掇李三坚入教,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
加入并信奉摩尼教,这这么可能?李三坚心中暗道,要知道朝廷对各路欲参加科举的士子审查是异常严格的,若李三坚如今,也许就会被取消贡举的资格,如此李三坚就得不偿失了。
不但如此,若朝廷将摩尼教视作是邪教、异教、反教,李三坚混入其中,岂不就是从逆之举?如此以来,李三坚及其家人岂不就是要深受其累?不但贡举无望,就连活下去都会变得异常艰难,这也就是李三坚仓皇逃离的主要原因。
朝廷权臣当道、君昏臣佞,就算登科也无半点所用?李三坚想起方十三之言是暗暗摇头,君昏臣佞?李三坚是见过赵煦的,看起来除了身体不太康健之外,并不是个昏君的模样啊?其后李三坚了解到赵煦的所作所为,除了有些年少冲动之外,可以说是一位较有作为的明君。
况且就算是君昏臣佞、民不聊生,又与李三坚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三坚胸无大志,参加朝廷贡举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了让自己极其家人过上好日子,过上衣食无忧、受到他人尊重的好日子,如此,朝廷之上再怎么乌烟瘴气,与李三坚又有何关系?
方十三、吕师囊等人话里话外对朝廷是极为不满,对世道不公是极为愤慨,并且带着一丝造反的味道,于是就将李三坚吓得落荒而逃。
造反?从古至今,造反的有几人成功的?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均是落了个满门抄斩、尸横遍野的下场,均是豪情万丈,却又命比纸薄,有的甚至是身败名裂,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缘分
黄教授?李三坚心事重重的走近桂州城池之时,忽然发现钦州县学教授黄涣领着数人正站在城门口微笑着看着李三坚。
他怎么来了?他是如何知道我今日来到桂州?李三坚心中哀叹道,真是怕啥来啥,自己无颜再见黄涣,可刚一到桂州,就遇到了黄涣,使得李三坚简直如坐针毡。
要知道除了苏轼曾经是李三坚的师父之外,黄涣也可以说是李三坚的师父的。
“岭南生徒李三坚拜见黄教授。”黄涣明显是在迎接自己,李三坚只好翻身下马,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
“呵呵,你回来了?”黄涣随后捻着胡须转头对手下官吏笑道:“就这是我常给你们说的琼台儋州李三坚。”
“果然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啊。”
“嗯,句读之法现已经在我岭南普及了,原来行句读之法之人是如此年少啊。”
“是啊,要不然怎会是我桂州解元呢?”
黄涣手下官吏均是开口夸赞,将李三坚夸得简直是无地自容,于是李三坚红着脸慌忙谢道:“下第之人怎堪诸位相公如此夸奖?真乃羞煞人也。”
“哈哈!”黄涣笑着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道:“不以成败论英雄,如此岂能以下第论之?翰韧啊,你的事情我早已知道了,朝堂之上的事情有时候不能完怪你,走吧,随我进城,我已略置薄酒,为你洗尘。”
“多谢黄教授了。”李三坚谢道:“学生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学生不明白的是,黄教授为何在桂州?您又怎知学生今日来到桂州?”
黄涣是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同时是灵山县县令,对此李三坚早已了解,可此时黄涣为何出现在桂州?使得李三坚有些纳闷。
“我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了,因而使人日日打听你的消息,你刚入桂州地界,我就得到消息了。”黄涣闻言答道。
“多谢黄教授了。”李三坚心中颇为感动,拱手谢道:“学生惭愧,辜负了黄公所望,学生以往在灵山县之时,曾经听黄公说过,欲速则不达,学生当时并不在意,此时果然应验了黄公之言,学生深感愧疚,哎,悔之晚矣!”
当时黄涣曾经劝说李三坚入州学,其后再入太学,如此虽时间较久,但按部就班的,此时没准已经取得功名了,可李三坚不听黄涣劝阻,执意马上参加贡举,欲走捷径,可李三坚走捷径的后果却是欲速则不达,贡举落第,一切从头开始,李三坚对此是颇为后悔。
“你啊。”黄涣闻言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后道:“年少之时受些波折,也并不一定件坏事,宝刀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所谓苦尽甘来,就是这个道理。”
黄涣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李三坚深深被黄涣之言撼动,后悔?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无论前方道路是怎样的,李三坚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李三坚必须承受,而且要笑脸迎接,如此,方是一名顶天立地的七尺好男儿。
李三坚同时为自己口出后悔之言感到羞愧。
“黄公之言,学生铭记在心,永不敢忘却。”李三坚敛衣深深的施了一礼道。
黄涣闻言点头道:“此事说到底,我也有错,有些事情并未向你提起,同时你也是涉世不深,不明白朝廷之事,若提前点醒于你,说不定事情会大有改观。”
“黄公的意思是。。。?”李三坚闻言纳闷的问道。
“走吧,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先至鄙室,我再细细告知于你。”黄涣说道。
“翰韧兄在哪里?翰韧兄在哪里?”李三坚正想点头称是,跟随黄涣前往他的住处,忽然不远处急匆匆的跑来一名肥胖的官吏,边跑边喊道。
此名肥胖官吏身穿绿色袍服,挥汗如雨的跑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公明?”李三坚看清楚来人之后,顿时大喜过望,紧走两步一把抱住了他。
此人不是曾公明又是何人?
“翰韧兄啊,翰韧兄啊,兄弟有生之年终于又能见到你啦。”曾公明也抱着李三坚大哭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的,两人还不到二十岁,被曾公明说得好像是七老八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