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了,来晚了。”
李三坚率三千黑旗军赶到宋、夏交战的战场之时,不由得大悔,喃喃自语道。
此刻的战场是硝烟弥漫,四处燃起了熊熊大火,同时四处可见无数夏军正在追着宋军肆意砍杀,宋军已经战败,丢盔弃甲的,正四处逃命。
战场之上燃烧的车辆,折断的兵器,插在地上的羽箭,断手断脚或无头尸体是随处可见,横七竖八的铺满了整个战场,战场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若是早来一步,早来一步,也许...也许...哎...”李三坚又是长叹道。
李三坚奉命押解粮草至刘法大军大营,却于统安城郊外一处废弃山庄遇袭,待李三坚、姚舆领军击破夏军之后,李三坚等人却已是更加的疲惫不堪,根本无法继续作战、行军了,于是无奈之下,只好再休整了半日。
待休整过后,李三坚、姚舆领军赶到宋、夏交战的战场之时,天已至黄昏,同时宋军已经大败,且败得是一塌糊涂,根本没有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若是李三坚不顾黑旗军众将士及随军民夫疲惫,强行赶往战场,也许刘法大军还有一丝转机,李三坚心中深深的后悔道。
“师叔...”姚舆借着千里眼看了看一片狼籍的战场之后,摇头对李三坚说道“就算我等及时赶到,也无多少作用的。”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
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因素有很多,且异常复杂。
若是赵佶、童贯不急于逼迫刘法出兵,若是刘法出兵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若是刘法能够占据制高点,而不应在平地扎营,若是刘法不将蠢笨无能的焦安节置于后军防守后路等等因素,那么结局将会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此种种,与李三坚是否能够及时赶到并无多大关系的。
况且李三坚率领黑旗军只是负责押运粮草,在押运粮草至统安城郊外之时,也是受到夏军攻击的,在击破来犯之敌后,也已成为了一支疲惫之师,因此就算李三坚能够率领这支只有区区三千名可战之兵的疲惫之师及时赶到战场,也是于事无补的,甚至还能将整个黑旗军都搭进去。
姚舆之意就是此意,而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这些道理?但此时的李三坚心中仍是异常难受,陷入了痛苦的自责之中。
“师叔,当下我等该当如何?”姚舆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李三坚闻言看了一眼密布在树林之中的众黑旗军将士,又看了一眼山坡之下上千辆粮车及守候在车辆之侧等候将令的众民夫后,反问道“你认为该当如何?撤军?”
李三坚所部所处的位置在一处丘陵之上,丘陵不高,但其上长满了树木、野草、石块等等,李三坚引军暂时隐于其中,而未被夏军察觉,
“末将以为只有撤军这条路了。”姚舆沉吟片刻后答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可前来此处不易,想回去也没那么容易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能想到此处关键,神机营营指挥使崔虎臣也是如此。
于是崔虎臣开口说道“目前我军大败,贼军挟得胜之威,正四处追杀。躲在此处还好些,暂时不被贼军察觉,若是我等驱赶着粮车返回,必然会被贼军所察觉,到那时,只怕会转而全力攻打我黑旗军,如此我黑旗军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李三坚率军赶着粮车来时,宋、夏两军正在混战,无人留意李三坚这支运粮的队伍,夏军也无暇顾及。而此刻夏军大胜,宋军大败,若是李三坚再大张旗鼓的原路返回,那么走不了多远,必然会被夏军所察觉,到时候,夏军必然会全力攻打黑旗军,黑旗军也就前途莫测、后果难料了。
“崔指挥所言甚是!”姚舆闻言点头道“那么崔指挥的意思是...?”
“我...”崔虎臣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黑旗军的处境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在原地也不是,瞬间就陷入了三难之境地了。
“军帅、姚副帅、崔指挥...”一旁的骠骑营营副指挥使闵武炎看了一眼众民夫后开口说道“不如我等舍弃粮车、民夫,轻骑后撤,迅速返回,只要动作迅速,料夏军也追不上我等。”
“荒谬,荒谬之极。”李三坚闻言指着一众民夫怒道“他们千辛万苦的跟随我等来到此处,一路之上是风餐露宿、饱受惊吓,他们为何前来?他们是在为国尽力、尽忠,可此时你居然想舍弃他们?将他们丢给贼军,令他们落入贼手?我等居心何忍?不行,此举断不可为。”
姚舆、崔虎臣、闵武炎等将闻言顿时沉默不语,现场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所谓慈不掌兵,该心狠的时候就该心狠,该舍弃的时候就该舍弃,李三坚李大经略相公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妇人之仁,有些婆婆妈妈的,姚舆、崔虎臣、闵武炎等将不约而同的一起心中暗道,如此反倒会拖累了黑旗军,将会使黑旗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闵武炎此计其实是目前的最佳策略,舍弃粮车、民夫,迅速后撤,这样就能保全大多数的黑旗军将士,就能够保全李三坚费尽心血所建的黑旗军了。
可此时李三坚暴跳如雷的,姚舆等人又敢如何相劝?
“看着我作甚?”李三坚见众将一起看向自己,于是怒道“我心中无民,民心中也会无我,也必将会弃我而去。”
“军帅,燕指挥、戴指挥回来了。”正在此时,一名亲兵奔过来禀报李三坚道。
“快,快,让他们速速过来。”李三坚闻言喜道。
燕四、戴宗二人早已去探听消息了,此时回来应当得到了一些消息的。
“军帅,此人为刘老将军帐下一名亲兵。”燕四、戴宗抬着躺在担架上的刘法的一名亲兵,过来后说道。
此名亲兵浑身是伤,左胳膊已断,断臂处已被燕四、戴宗用白布胡乱包扎好了,暂时止住了血,不过此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你...还能说话吗?”李三坚看着此名受重伤的亲兵问道“刘老将军现在何处?”
“你...是何人?”万幸的是,亲兵意识还是较为清醒的
,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哦,我姓李名三坚,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奉命押运粮草至此。”李三坚闻言连忙答道。
“李...李经略...”亲兵闻言看着李三坚挣扎的说道“刘老将军正率军在山下激战...”
“战况如何?”李三坚又问道。
“贼军势大,刘老将军危矣。”亲兵答完之后,便陷入了晕厥当中。
“知可,将他抬下去看看是否有救。”李三坚见状皱眉吩咐许叔微道。
许叔微点头,命人将此名亲兵抬了下去。
李三坚随后与姚舆对视了一眼后,姚舆开口问道“反其道而行之?”
李三坚点点头,翻身上了“啸风”马背,纵马走到了五千余随军民夫面前,山魁领三百亲兵簇拥着李三坚。
此刻众随军民夫均是抬头看着李三坚,眼中露出了惊慌、恐惧、疑惑、愤愤不平等神色。
以往大军战败之后,其实死伤最多的便是这些随军民夫,或降或死或逃,命运多舛,令人唏嘘。
难道此刻悲剧又要重演?众民夫一起心中想到。
“诸位父老乡亲!”李三坚骑在“啸风”背上,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众民夫后大声说道“你们跟随本官来到此地,乃是为国尽力、尽忠。此地差事一了,当安然随本官返回故土。可此地的情形,想必你们都看到、听到了吧?不错,大军业已战败,西贼大军随时可能掩至,我等危在旦夕矣!”
众民夫闻言顿时发出一阵骚乱,虽此前多少也知道了些,可此刻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亲口言明此事,还是令众人是焦灼不安,是异常的惊慌、恐惧。
“李老爷,你们要走了吗?”此时一名名叫冯驷的年老民夫开口问向李三坚道。
以往也是这样,大军战败之后,军中还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民夫?早已是各自逃命去了。
“正是,寡不敌众,本官不得不引兵退却。”李三坚看着众民夫大声说道“不过本官绝不会舍弃你们,因此本官打算率军下山与敌死战,以吸引贼军的注意力,为你们断后,而你们就原路返回。切记,撤离途中,定要利用地形、地势,且要隐秘前行,尽量不要暴露了行踪,如此才能安然回到故土。”
“车上之物,由着你们自取。”李三坚随后指着千余装满粮草、军械的车辆说道“若是拿不走的,你们替本官一把火烧了,绝不能落入西贼手中。”
目前李三坚也只能如此了,引黑旗军与夏军死战,以掩护这些民夫后撤,至于是否有用,就全凭天意了。
“小的等多谢李大官人,多谢诸位好汉了。”冯驷闻言领着众民夫向着李三坚等人泣道。
以往大军战败之后,军中根本无法顾及他们这些斗升小民的,可李三坚居然欲领军与敌死战断后,以让他们有机会逃脱,如此,怎能不使众人是感激涕零,许多人已经感动得大声哭了起来。
“阿弥陀佛!”早已是一身黑旗军将士打扮的济空合掌叹道“施主...相公心系黎明百姓,实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