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因为他从来就不相信,她会在和他维持着恋爱关系的同时,和另一个人保持着任何友情以上的关系。
他只是妒忌。
被妒忌冲昏了头脑,才会知道精神力在窥探,也没有阻止,被妒忌冲昏了头脑,才会在察觉到茶杯上有精神力的痕迹,而觉得是她指使--他明明知道,自己曾经爱恋至深,甚至宁愿摒弃理智,违背天性,也要永志不忘的爱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单手撑着额头的人阖眸。
脑海中掠过如今星际的局势,却是慢慢地冷静下来,然后,薄唇紧抿地,缓缓揉了揉眉心。
他对她并非毫无感觉,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是即便如此,作为曜日的司令,作为一名千锤百炼的将领,他也不能放任自己,不顾后果地去亲近她。
她对他来说不止是理性永远无法控制的那部分,更是危险的来源。
他无法控制风险。
所以只能在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之前,选择远离。
想到这里,男人睁眼。
他那墨色的,如同旷阔穹宇,寒星点缀,却又依然深邃暗然的双瞳中,仿佛沉淀着极重,极沉的情绪,视线的焦点,就这样伴随着男人抬眸的举动,落在了重新打开的终端画面上。
那里仍然停留在直播结束的最后。
因为越溪而起的巨大风及到了整个小世界,连直播画面都开始变得动荡无比,看不清眼前的任何景象,飞起的尘沙遮蔽天空也遮蔽树木,整个世界宛若被取走了支柱一般,瞬间开始倾斜。
画面里甚至能听到成千上万的人的惊呼声和哭声,在疯狂逃难。
可这混乱的画面中,却有一个人。
背影挺直,沉默地留在那行将坍塌的实验室内,然后才慢慢地,慢慢地握紧了那把沾满了鲜血的银色手枪。
莫名力量几乎是瞬间就阻止了越溪,它怕她做傻事。
越溪却只是擦去了那上面的血液,然后在漫天飞舞的尘沙中站了起来。
一直到画面再度走向终结,男人的视线才从越溪站着的地方移开。
冷色的手指顿了顿,然后抬手选择了发送。
他知道自己或许会后悔。
也许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他就该后悔。
可是,他别无选择。
越溪接到星际直播间的通知的时候,还在擦头发,看到邮件的时候,也只是顿了顿,就平静地关闭了页面,坐下来继续擦头发。
精神力气得说不出话来,就想拎着自己揍一顿,被越溪叫住了“你干什么?”
她斜倚在沙发上,单手拿着毛巾,另一只手拿了一瓶红酒,“不许去。”
精神力放弃了,绕在她身边转,还边哄着她。
越溪把头发擦干,顺手就把毛巾搭在了沙发边缘,然后拔出了红酒的瓶塞,语气倒还平和“这有什么。”
似乎是想起什么,她晃着红酒杯,睨它一眼“这种事,你也不是干不出来。”
精神力急了,它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么复杂的事,只是单纯觉得越溪可能会难过,喝了酒有点微醺的人,却是散着微湿的长发,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无措的精神力,声音放轻“木头。”
她一口一口地抿着红酒,如同丝绸般的液体在杯中慢慢地摇晃,折射出妖冶的光,然而持酒的人,精致的眉眼反而没有被红色的酒液衬得更加妖冶,而是冷淡又慵懒的,偏生妩媚得要命,像极了百花中,灼灼而妖的芍药,无比多情,声音也飘忽了些
“当时如果能选择,你是不是也不愿意遇见我?”
精神力急了,越溪只是懒懒地靠着沙发,慢慢地喝着酒。
精神力劝不住,又不敢动什么,怕伤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慢慢地脸色晕红,眼角眉梢都染了媚意和懒意。
她修长的手指,撑着瓷器一般小巧精致的下巴,眯着眼睛,盯着它瞧,然后慢慢地笑了
“你呀”
她的嗓音因为沾了醉意,所以平添几分慵懒妩媚。
葱白的指尖戳着他“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仗着我喜欢你,就一次次失忆,消耗我对你的感情。
偏偏又每次,在她以为自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又给她信心
她总是觉得他值得,所以飞蛾扑火,她怀着不惜一切的念头,奔着以为会灼伤她的火焰而去,可是后来才发现,他手中持着的,永远不是会灼伤她的火,而是那盏,永远只为她一个人亮着的,不灭的灯。
她甫一看到陆景清让星际直播间停掉了剧情任务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以为自己会难过。
她和他唯一的联系,就只有小世界了。
可是他连这唯一的联系,都要斩断。
所以,他选择放弃了她。
她以为自己也会想要放弃,可是平静下来,想起的却是有一次,她告诉他,他忘掉了什么的时候,他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那我们分手了吗?”
她想了想“差点分了。”
然后玩笑般地告诉他,他是怎么在失忆的情况下,独自跑到国外,把她追回去的,陆景清听了,只是看着她,然后垂下眼睫,握住了她的手。
他把她的手放在了他的眼睛上。
“没关系。”
“你对我没有责任,”她听到他一遍遍重复,“你可以不要我。”
那个在失忆之后,也会默默地站在街边,为自己记忆中的陌生人,撑开那把伞,会一遍遍地坐在他们第一次认识的那个位置,然后抬眸看向她的人,在知道自己忘记了她那么多遍之后,什么都没辩解,也什么都没强求,只是告诉她。
你可以不要我。
即便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你也可以选择不要我。
她也以为,陆景清这次选择放弃她之后,自己会果断放弃。
因为她不喜欢被辜负,更不允许自己被辜负。
可是陆景清是不同的。
记忆似乎总是在迫使陆景清离开她,可是坚定地选择了她的人,一次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那个在雪夜站在楼下等她的陆景清,那个忘记了她也会一遍遍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的陆景清,那个因为她一句梦话,跨越整个光年,回到她身边,告诉她别怕的陆景清,她放不下。
她只不过是委屈罢了。
委屈曾经坚定地选择了她那么多次的人,这次还是放弃了她。
即便是有特殊原因,即便这次失忆不同寻常,她还是委屈。
越溪红着眼眶,趴在桌上扁嘴。
她想发脾气,很想发。
到处乱砸东西,把所有抱枕都扔他身上,像从前一样,蛮不讲理地骂他是个大骗子,是个欺骗她感情的混蛋。
可是这次没有谁纵着她了。
所以她只能哽咽着抹眼泪,一边哭一边痛骂“没出息!”
真没出息!
居然就因为一封邮件就哭了!
太没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