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查此案?
这太嚣张了,不仅贼喊抓贼,还威胁他堂堂朝廷命官,大理寺卿……
三百左卫军进入了内庄,至今未归,显然,已是凶多吉少……
他这个时候进入其中,恐怕也是自寻死路。
只是让皇甫无逸想不通的是,段达是如何栽在贺若庄的?
他前日在贺若庄一行,发现里面都是养猪的猪倌以及护院,从人数加起来,也不过百人。
说实话,他不是很相信,左卫军全部被贺若庄的人杀死了。
莫非贺若庄真有古怪之处?
动辄就有人离奇失踪?
在他一侧,大理寺少卿程宇儒闻言,怒不可遏,愤然道“岂有此理!此子太嚣张了!大人,我们应该立即面见殿下,陈述此事,命大军包围贺若庄!”
可皇甫无逸却紧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前不久,他夫人命管家前来,告诉他,有人给家里送了一箱子东西。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铜钱!
足足有三千贯之巨。
来人自称陈轩轾……
他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并非一个纯正的忠臣,平日里也收受过贿赂。
但从未有人如许牧这般,一给就是三千贯!
三千贯啊,凭借大理寺的俸禄,他要数十年,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大人?”程宇儒见他陷入沉思之中,忍不住问道。
皇甫无逸这才回过神,看着变得愈发漆黑的夜空,转向程宇儒,淡淡问道“殿下让我们讲证据,彻查此案,敢问少卿,关于左卫军失踪一案,可有证据吗?”
程宇儒一愣,旋即苦笑着摇头。
皇甫无逸叹息道“本官见那贺若庄,仆从护院不过百人,有何能耐留下三百左卫军?经过本官彻查,已经发现了李密一只千人部队的踪迹,潜伏在城外附近。”
说着,他取出了一份卷宗,缓缓摊开,给程宇儒过目。
上面写明了查案过程,以及如何发现的李密千人部队。
总而言之,他把一切的锅都甩给了李密。
三百人在贺若庄离奇失踪,恐怕他直接上报给越王殿下,越王殿下也不会相信。
谁会相信区区养猪庄,能吞下三百左卫军?
按照他对许牧此人的理解,即便大军攻伐,攻下了贺若庄,他也不会找到丝毫证据!
而想起仁厚的越王殿下……他就是一阵唏嘘。
在国子监祭酒卢楚的教导下,越王殿下温良儒厚,不喜苛责于人,放在太平之世,必是明君。
可这是乱世……
到时候,若他再找不到证据,贺若庄的众人,恐怕还是要被释放。
“罢了罢了,便卖他一个人情。”
在程宇儒的错愕神情中,皇甫无逸心中一叹。
尤其是三千贯巨款,他总不可能让人退回去吧?
不退回去的话,到时候许牧反咬一口,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别说乌纱不保,性命能不能留下还两说。
即便退回去,恐怕许牧也有“确凿”的证据来诬陷他。
“这个许牧,竟然把我算计到这个地步!”
身处局中,皇甫无逸再次感受到了许牧的恐怖之处。
贺若庄。
许牧虽然算定皇甫无逸不敢前来,也不会上报杨侗,甚至会替他遮掩,但依旧命令铁浮屠严阵以待,随时备战。
同时……趁着夜色,把两百余俘虏,全部押解入商船,顺水而下至阳城。
至于血迹尸体这些,也全部被他处理干净了。
这个时代远没有后世还原犯罪现场的那种手段。
等了两个时辰,抱着孩子的许牧这才放心下来,转而看向了陈轩轾。
“东……东家。”陈轩轾低着头,不敢和许牧对视。
在今日贺若庄后,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这些黑甲军,称呼许牧为主公。
主公一词,可不是随便用的……
这是要造反哇!
“事到如今,你还不改口吗?”许牧悠悠说道。
陈轩轾身躯一颤,旋即苦笑着点头“主……主公……”
他今日逃入贺若庄,其实已经坐实了他的身份。
世人皆知他的东家是许牧。
许牧若是反贼,没人相信他会是清白的。
许牧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在陈轩轾身上花费了巨资,未来还指望着他成为一个金字招牌,糊弄大批有才学的医者进入万民城呢。
“哇……哇哇……”
在他怀中的女婴,因为一天没喂吃的,突然哭了起来。
许牧刚才好不容易顺利起来的主公形象,瞬间崩塌。
许牧黑着个脸,连忙转向王昭“快,去把去腥过的羊奶拿过来。”
一身血腥气的王昭连忙手忙脚乱地奔向内庄卧室,取来了羊奶。
越王府。
十五岁的杨侗看完大理寺呈上来的卷宗后,面色阴沉,气的浑身颤抖。
猛地一拍桌案。
疼的他手抽筋,但他却浑然不觉,悲痛道“李密此贼,无君无父,目无纲纪,居然连杀孤两名肱骨!”
而在他下方,皇甫无逸和程宇儒匍匐在地,一直低着头。
卷宗上,把李密千人部队“作案”的全过程,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两次作案,都是在贺若庄外,时间地点,编得天衣无缝。
这种事情,皇甫无逸已不是第一次做了。
驾轻就熟。
只是似如此瞒天过海的大案,他还是第一次编。
是以他是有些忐忑的,完全不敢抬头。
好在杨侗年幼,根本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一瞬间把愤怒全部转向了李密。
“来人,孤要亲自起草檄文,告慰孤两名肱骨,命人传阅全军,昭告天下,孤……必杀李密以告卢师傅,段将军亡灵!”
杨侗一番悲痛过后,猛地走入了书房,开始洋洋洒洒,起草讨贼檄文。
义愤填膺,一挥而就。
这一次他写的极为顺畅,连字都进步了不少。
写完之后,越王杨侗更是伏案大哭,嚎啕道“卢师傅啊,你在天之灵可曾看到……孤的字……有长进了……”
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联手之下,这两件特大人口失踪案,终于告一段落了。
范逐很快也被释放。
同时,王通的那些弟子们得知了老师乃是被李密所害,更是纷纷起草檄文,痛陈李密之大害,呼吁天下有能之士共诛之。
他的这些弟子,名望甚高,所写檄文更是把李密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一遍。
一时间,李密之名,名动洛阳乃至整个河南郡。
洛水之南。
李密的营帐内。
此时气愤极为压抑,当天夜里,李密就收到了无数讨伐他的檄文。
此时全部被收集到了他的桌案上。
足足十八封!
总而言之,河南郡的儒生们,都恨不得杀他而后快。
李密面色阴沉,扫视着下方诸将,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公本以为是杨侗仁厚,不同于杨广,谁知竟是一丘之貉!”
至于上面书写他的两大罪状,更是无中生有。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老老实实地陈兵洛水,预备攻下洛口仓。
谁特么去洛阳了?
裴仁基上前一步,蹙眉道“杨侗此人,乃祭酒卢楚所教,颇为淳厚,不大可能做出这种事……”
另一侧,翟让却报以冷笑“裴将军此言差矣,王莽未篡之时,天下皆知其贤。”
他言下之意,就是说杨侗是个演员。
李密打断了两人的讨论,冷哼道“让他们栽赃嫁祸便是,此事休提!”
“当务之急,是速速渡河,攻下洛口仓!我军在此踯躅已有半月,迟则生变!”
翟让和裴仁基这才正色道“主公放心,我军新近大胜,士气正虹,今夜待敌军松懈,便预备渡河!”
李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为了王霸之业,他受些委屈,不算什么!
次日,贺若庄。
许牧在得知了特大人口失踪案已被皇甫无逸摆平,当时就愣住了。
“居然……又让李密背锅……”
说实话,这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在洛口仓偷粮,想的也是让李密背锅。
而且一大早,老张也给他传来了一封军情急报。
与之同来的,还有孙颖的请功书……
昨夜里,李密率军趁着夜色,试图再次渡河。
这一次,裴仁基部不顾伤亡,都已登岸,可在尾部,却遭遇了千人部队的袭击。
这千余人,正是张须陀率领的“阳城军”。
他们身穿骁果军的甲胄,趁着李密后方防守薄弱,大杀数百人,而后扬长而去。
同时李密首尾难顾,连忙命令裴仁基撤回,回援后方。
李密这一次的渡河之战,再次以失败告终。
说实话,许牧都有些同情起李密了。
在天下反贼中,他绝对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才能的反贼。
不断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这一次,好不容易如此接近成功。
却还被他拦在洛水之南。
在原本历史里,他击败了刘长恭后,便长驱直入,攻占了洛口仓。
“洛口仓的粮食,我还没搬完呢,可不能让你现在就攻下洛口仓。”
许牧同情了李密一秒钟,旋即看向另一封请功书。
以孙颖的口吻写的。
“这请的也太含蓄了?这也叫请功?”
看完之后,许牧挑眉,然后拿起执笔,开始修改了起来。
“要请就请公爵,求速尚公主!”
许牧一顿修改后,这才命人把它送入洛阳城。
经此一战,战无不胜阳城侯,将再次名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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