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三姑都在闭目养神。谢老头对初辰讲的故事,三姑也漫不经心地听着,但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当她听到谢老头说出近两年发生在丰都的诡异故事,也来了兴趣。想想自打进入罗丰山以来,许许多多离奇古怪的事看似并无关联,但是似乎又都隐隐约约有些瓜葛,这瓜葛到底是什么一时也说不清,但是细细一推敲,就会很自然地共同指向同一个方向:罗丰山。
谢老头在后视镜里面看到三姑醒来,哼笑了一声,说道:“打搅你休息了?”三姑摇头说道:“谢同志言重了。我只是没有在车上睡觉的习惯,闭上眼睛打个盹,你们不用管我。”
谢老头哼哼笑了几声,随即自顾自说道:“你们这些外地人大多都知道丰都鬼城,这是全国鬼神文化集中地,每年来这里的人络绎不绝,都盼着一睹阎王爷的风采。但是就在丰都之上有一个小岗,可能就没什么人听说喽。”
“哦?”初辰诧异的问道,“谢同志,这个小岗叫什么?”谢老头干咳两声,又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随即打开车窗,将左手伸到窗外,说道:“在我们重庆民间,自古有一种说法:叫做【七星岗闹鬼,金刚塔镇邪】,这个七星岗历来就是用来埋死人的乱葬岗,当地有个歌谣:【通远门,锣鼓响,看埋死人】。这个七星岗啊,就在通远门这里。”
“怎么着?闹鬼?”初辰试探地问道。“闹鬼?哼哼,”谢老头冷笑两声,斜看了初辰两眼,说道,“说出来恐怕你一个小姑娘心里遭不住。”初辰也是冷笑两声,说道:“谢同志,你可不要门缝里看人。我虽是一个姑娘身,但是论胆气也不会输你们这些大老爷们。”
谢老头见初辰说得铿锵有力,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他快速吸了几大口烟,随即把烟头弹到车外,调整了几下坐姿,缓缓说道:“在明末清初的时候,有一支起义军首领叫作张献忠,此人攻下通远门后,曾在重庆城内有过一场大屠杀。而后尸体全部埋葬于七星岗。从此,七星岗就成了人人惧怕的鬼岗。一直到建国以后,这里才有开始慢慢有了人气,但是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住在附近的人还是心有余悸。据说在这附近做生意的人收到了硬币,首先是要放到水里观察一下,硬币下沉的才能收,硬币上浮的,那就是死人的冥币化成的。也就是说这个来买东西的肯定不是活人。这样的生意是万万不能做的!”
初辰撇了撇嘴,说道:“这也都是些道听途说啊。再说了,全国各地这样的传说多了去了。”谢老头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小姑娘听我把话说完撒。”初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谢老头继续说道:“1993年,有一个出租车司机,大约是夜里十二点多路过七星岗这边,有一个身着白衫的姑娘站在路边招手。司机一看,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独自一人在这里打车,全身穿得古质古朴,虽然心里有些嘀咕,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了。毕竟已经建国这么多年了,改革开发之后,这里陆续开发,也比以前热闹了许多。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过去,老一辈传下来的故事再也没有发生过。司机本想跟姑娘搭搭话,但是人家面色冷淡,压根就没有搭理。这个姑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去朝天路4号。司机听了浑身一颤!跑出租这么多年,他很清楚,姑娘所说的这个地址是一间殡仪馆!”
初辰心想,这谢老头叨叨了半天终于要说道正题了。她也调整了下坐姿,全神贯注地听着。
谢老头说道:“司机一路上浑身不自在,他时不时偷偷从反光镜瞄着坐在后排的姑娘。可是这位姑娘除了表面冷漠了一些,似乎也没什么反常的。姑娘转头看着窗外,怔怔得出神。靠着她右手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单肩帆布包裹,看上去瘪瘪的,也猜不出其中有什么东西。司机起先有些害怕,后面渐渐的也就正常了。他自己甚至还哂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哪有这许多怪力乱神的事嘛。半个多小时后,司机开到目的地,姑娘付了打车费便自顾自地走开了。司机接过姑娘递过来的钞票,单独放在一边。白天交接了车子后回到家,司机仔细查看,没有发现异常。后来这钞票一连放了好几日,期间司机时不时地翻出来再三勘验,确定是钞票无疑,这才心里定了神。他忍不住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搞得神神叨叨的,哪里有个男人的样子!”
谢老头掏出大茶杯子,让初辰帮忙打开杯盖,灌了一大口茶水,随即又盖上。继续说道:“从那以后,这个司机便不再相信这些古古怪怪的传说。偶尔再听别人提起,也就纯粹当一乐儿。后来,司机又一次倒夜班,非常巧合,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你猜怎么着?”初辰看着他,试探着说道:“又遇上那个姑娘了?”谢老头点点头,说道:“没错,还是一身长衫,背着单肩帆布包。但是这次,司机明显没有了之前的警惕,甚至还有一些亲切感。心想,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他把车靠边停下来,姑娘上来后,张口便道:去朝天路4号。司机一愣,怎么连目的地都没变?难不成在那里上班?他本想多问一句,但是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
此时,坐在后排的三姑也听得出了神,从包裹中取出一个杯子,喝了口水,问道:“后来呢?”谢老头从反光镜上看着三姑,咧嘴一笑,说道:“后来,这个司机每次换夜班的头一天都能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遇到这个姑娘。并且,姑娘的装扮从没变过,白色长衫加单肩帆布包。终于有一次,司机鼓起勇气问道:“姑娘,你这大晚上的老是往那地方去做撒子哟?上班吗?”姑娘先是一愣,从反光镜中跟他对视了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冷冷说道:“我是找我爹。”找爹?司机倒吸一口凉气,转念一想,又问道:“你爹在那里上班?”姑娘摇了摇头,便没再说话。”
谢老头像是烟瘾又犯了,摇开车窗,快速抽了一根烟,然后重新摇上,继续说道:“如此反反复复约有七八次,次次都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遇到这个姑娘。一切都很巧合,但是什么奇怪的事也没发生。司机也就没有再胡思乱想了。只到有一次,他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让他毛骨悚然!新闻仅用了很小的一块篇幅,描述了一件似乎不大不小的事情。说的是重庆市朝天路4号朝天殡仪馆连日发生多起盗窃案,失窃的东西非常古怪,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停放在这里尸体上的组织和器官,小到一根手指、一颗眼球,大到整条胳膊、整只大腿,甚至还有尸体的头盖骨也被盗了。这些尸体组织和器官是陆续被盗的,持续了多个星期,并且都是在每隔一周的周三。”
初辰听到这里顿时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看向谢老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谢老头哼哼笑了两声,说道:“吓到你了?小姑娘。更惊悚的还没说呢。”初辰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谢老头自顾自说道:“这件事本来早就该曝光出来,但是殡仪馆考虑到社会影响,所以暂时内部保密。后来因为家属过来查验尸体才发现的。殡仪馆眼见纸包不住火,只得将实情说出。可是这一说却很快就传开了,没想到这么快上了报纸。司机看到这则新闻,对了时间,很自然地就联想到此事必然与他每两周一次的固定生意有关。他没有多想,很快就来到派出所报了案。”
“是你接的案?”初辰问道。谢老头摇摇头,说道:“这个案子的主办不是我,但是我作为协办,多少了解了一些情况。”初辰急切地问道:“什么情况?”谢老头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那个司机带我们来到姑娘上车的地方。我们经过四处勘察,最终在一处荒芜的草地上发现一块不寻常的土。”
“怎么个不寻常?”初辰问道。“这块土地明显有被挖掘过的迹象。”谢老头答道。初辰若有所思,抿了抿嘴唇,问道:“你们有挖开看吗?”“当然喽,”谢老头显得些惊讶,“我们做好周围的勘察和现场保护后,马上开始挖掘。你猜怎么着?”“难道挖出个死人?”“哼哼,可以这么说吧。但是这个死人是拼出来的,正是用那些失窃尸体上的组织和器官拼凑出来的。”
“脱骨再生术!”初辰惊讶的叫出声来,并回头看了一眼三姑。三姑眯缝着眼,没有说话。“啥子?”谢老头疑惑地问道。初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得入迷,一时间没管住嘴,差点漏了陷。赶忙打哈哈道:“没,没什么,想到之前听到的一个故事,就顺口说了。谢同志,你继续说,继续说。”
谢老头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在这个拼凑出来的尸体旁边还有一块倒下的石碑,石碑上没有什么生平介绍,甚至连个姓名都没有,只有一篇小诗。”“什么诗?”初辰问道。谢老头沉吟了半晌,像是在思索,然后说道:“修为半生有憾事,不入仙魔无涯子;辗转肉躯不可待,权且借骨落冢家。”谢老头摇开窗户,重新点了一支烟,自顾自抽起来。
初辰以为故事到此为止,后面的所有只不过是警察办案的细枝末节了,自己也不想关心。于是,初辰将头靠在座椅上,盯着前面发呆。
谢老头抽完烟,摇起窗户,说道:“我们将这具拼凑的尸体和石碑带回派出所,准备第二天鉴定。可是你们猜怎么着?”初辰转过头来,问道:“还有异事?”谢老头盯着前方,目光黯淡,说道:“结果这具尸体不翼而飞。从此以后,任凭我们如何寻找,都不曾出现。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这个案子后来就成了悬案,至今未破!并且……”谢老头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并且那块石碑上面的字迹居然在一夜之间几乎全部消失殆尽,只留下三个字:无崖子!”
三姑突然眼睛一睁,双眉紧锁,目光如炬,怔怔地看着前方。而初辰听到这里早已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