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占水回房之后,坐立不安,翻了翻陈松云留下的《麻衣相法》,心乱如麻,丝毫没有心思。几番折腾之后,方占水开始胎息吐纳。终于渐渐心平气和,方才入得定来。
翌日,方占水起床。这些天来修习这三姑教授的胎息法,日渐精进。如今,方占水基本上以胎息代替了卧睡,每次打坐起身都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经过一夜胎息,方占水明显心绪平静了许多。他烧了一杯水饮下,出门买了些早点,来到三姑的门前。刚要敲门入内,听得里面有朗朗诵读之声传来。方占水住了脚步,站在门口静听。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
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
方占水正听得入神,只听三姑在里面唤道:“占水,进来吧。”方占水一愣,推门而入。
方占水嬉笑着说道:“三姑,真是神了,我在外面站了半天,并未弄出什么响动,竟然会被察觉。奇也,异也。”初辰在一旁说道:“占水大哥,别给我妈戴高帽子了,在你刚到门口,我妈就感受到你的炁了。”方占水闻听此言,恍然大悟。道家所说的炁虽然玄幻缥缈,但是在道门中人的口中,却说得真真切切。
方占水又待开口发问,三姑先他一步说了:“刚刚所诵,乃是道家《静心诀》,有凝神静性之效,初辰会教给你。”说着示意了一下初辰,说道:“还有《清心诀》、《冰心诀》、《定心心经》一并跟占水教了。”方占水赶忙打住,招呼道:“不忙,不忙,我买了早饭,大家一起吃了吧。稍后我再送一份到朱兄那里去。”说着,方占水将手中买的包子点心等一并摊开放到桌上。
三姑站起来,拄着拐杖坐到桌前,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说道:“说说吧,朱全龙昨夜跟你说了些什么?”方占水先是一愣,随即回道:“三姑怎知朱兄会与我说事?”初辰在一边插话道:“占水大哥,我妈既能感知你炁,必然也能算到朱大哥跟你的聊天。”方占水笑了笑,想想也对,三姑本非常人,自然不能以常人之理度之。于是,趁着吃早饭的时间,方占水将二人昨夜所言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言罢,三姑没有说话。方占水正待要将朱全龙的那一份早饭送过去,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众人皆是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三姑倒显得淡定,说了一句:“三尸作祟,去看看吧。”
众人皆出得房间来,从阳台上看到楼下聚了一圈人。于是又慌慌张张下来看个究竟。
楼下一个房间大门敞开,一个女人伏在一具男尸身上痛苦哀嚎。一边哭泣,一边念叨:“作孽太多,报应不果啊……”然后跟发了痴一般,自言自语,疯疯癫癫。
方占水知道,这必然是昨日从往生渡劫仪式上中途退场的人,三尸未除,徒然暴毙。但看那具尸体,表情狰狑恐怖。眼球外突,嘴巴张得老大,想必是死前极巨恐怖。
旁边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中年男子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三日之内,暴毙无疑,只悔没能坚持到仪式结束啊。”在这位中年男子的旁边,站着一个女人,哭哭啼啼地安慰着他。中年男子哭了一阵,抹了把眼泪,说道:“不用伤心了,咎由自取,回家准备后事吧。”言罢颤颤巍巍地走开了。
此时,老板王水生走了过来,表情焦虑,大声说道:“你们这让我还怎么接生意啊?我撑起这个小店养家糊口,现在死了个人在我的房子里,以后还怎么接客啊?”
方占水看到王水生这般说话,想起那一夜的离奇经历,心中怒火油然而生,冲步上前一把抓住王水生的衣领,大声呵斥道:“不要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惺惺。你跟这个邪教到底什么关系?从实招来!”
王水生试着伸手摆开方占水,挣扎不止,大骂道:“你们这些人坏了我的生意,还在这里血口喷人,给我收拾了东西滚出我的店!”三姑在一旁表情冷漠,看着王水生冷冷地说道:“你当真以为石驼溺能长生么?”
王水生听此一言,知道这几人来者不善,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再也掩盖不下去了。瞬间,王水生像泄气了的皮球一样,刚刚还凶狠狠的眼神立马没了光,双手垂下,沮丧不已。
方占水见他不再挣扎,也松开了手。失去了支撑,王水生瘫坐在地上,不发一言。周边的人看到这般情景,都以为这一切恐怕跟王水生脱不开干系,皆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厉声呵问。
王水生被问得心烦意乱,突然咆哮起来,大声说道:“我与修罗教从无任何往来,你们这些人不明就里,别在这里人云亦云!”这一咆哮,显然起到了一些威慑。围观的人群都安静下来,静待事态发展。
三姑走上前,淡淡说道:“走吧,找个僻静之处聊聊吧。”王水生抬头看了一眼三姑。他知道此时正是脱身之道,再不就坡下驴,等下这些不明情况的客人回过神来,恐怕是要把自己给撕了。于是,王水生爬将起来,表情默然地对三姑说道:“随我来。”
围观的客人见王水生要走,皆要上前拦阻。方占水安抚道:“诸位稍安勿躁,人多未必能解决问题,我等且去探清来由,再做定夺,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众人闹哄哄议论了一阵,觉得方占水所说在理,便自觉地分开一条路,放王水生过去。
王水生领着三姑三人来到自己的一个小房间,表情冷漠,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方占水等人一进门便注意到此间诡异非常,完全不似寻常人家。其间布置活生生就是一个灵堂。方占水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更是不安。
房间的正对门摆着一个香案,墙上挂着一幅图画,画中之人古风古朴,双手后背,衣袂飘飘。香案两侧摆着一对纸人。看到这对纸人,方占水脑后一凉,这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那晚自己遇到的一对童男童女!但是奇怪之处在于那夜所见,栩栩如生。但是今日,可能是白天的缘故,这对纸扎的童男童女明显粗糙了许多,一眼看去便知不是真人。更为奇特的是,这对纸人的手中所提的灯笼也没有了那日的模样,做工造型皆像是生手所为,更别说什么长明灯了。
再看这房子的四周墙壁,密密麻麻画满了道符,皆是红色字体,一眼看去,异常瘆人!方占水仔细观察了一圈,这房间似乎没有电灯,在四面拐角处分别点了一根蜡烛,此时白日,窗户明亮,蜡烛也没有点。
方占水环视了一圈,看到在香案的左下角,童女的背后,放了一个巨大的葫芦。葫芦上用篆体写了一个“玄”字。方占水不禁一笑,这个“玄”字用篆体写来居然跟葫芦十分相似,自己平时没有往这方面想,此时观察,觉得甚是神奇,难怪道家都喜欢以葫芦作为盛水法器。
再接下来,房间就显得有些空荡了。方占水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香案上方有五块鹅卵石。方占水看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索性没有再理会,转过头来对王水生说道:“这房间连个凳子都没有么?”王水生哼了一声,走到墙边轻轻一推,墙壁转动,这里居然有个暗门!王水生进去暗门中。方占水一看,这王水生似乎要逃,急着要去追。三姑一把将他拉住,示意在此等候。
不一会儿,王水生从暗门中出来,手上拿着四个折叠的塑料凳子。方占水上前接住,招呼三姑和初辰坐了。
三姑看着王水生,表情颇为犹豫,问道:“太乙炼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