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开始走的并不快，旁边两艘护航的明轮风帆战舰速度明显快于铁甲舰。
随着两根粗大的烟囱开始大量的吐出浓烟，舰船发出阵阵抖动，速度才渐渐赶了上来。
铁甲舰并未装帆，此次试航也只是测试下极限速度和灵活度而已。
为了避开外人视线，船只往西北方向驶去，目的地是新宋外港。
约一顿饭的功夫，蒸汽机的输出功率便到达峰值，航海长来报，此时船速达到了九节。
尽管速度不慢，把两艘明轮风帆战舰甩在了身后，可王玄又不满起来。
心有疑惑，便找来廖群问道“五千马力就这速度？”
毕竟理论与实际有些差距，在王玄体验一番看来，这速度着实不够看的啊。
廖群惊讶的合不拢嘴，好一会才道“这是五百马力的，陛下从何处得来的五千马力？”
这下轮到王玄震惊了。
他上次去了蒸汽机研究所，明明记得两台锅炉配一台蒸汽机是五千马力，怎地自己记错了？
廖群见陛下陷入沉思，也不敢随意插话，就在边候着。
好一会王玄重又问道“蒸汽机研究所的那台二型的，说是两台锅炉配一台蒸汽机，有五千马力，你可曾听说过？”
陛下说的详细，廖群想了想便回道“的确有台二型的原型机，只不过那是双锅炉的理论峰值，并不是常值。正常来讲，材料符合设计要求，在搭配双锅炉的前提下是有可能达到五千马力的，只是这台三型的已是目前工艺的极致了，输出峰值也只有五百马力。”
五百与五千足足九倍的差距啊。
只材料与锅炉的差距，就造成了九倍的鸿沟……
王玄记得定远舰长九十多米，宽近二十米，吃水约六米，正常排水量接近七千五百吨。动力为两部水平式三汽缸往复式蒸汽机、8座圆式燃煤锅炉，功率马力，航速145节，续航能力4500海里/10节。
眼下这艘铁甲舰的排水量五百来吨，按照推重比算，吉祥眼下的制造技术显然是不过关的。
同是三缸，只不过此三缸非彼三缸，且尺寸上也弱了一大截。
小轿车大小的锅炉能和卡车大小的比吗？
说来说去，还是材料问题。
若是研究出了高压锅炉，三缸往复式连杆蒸汽机的效率并不低，足以驱动大型舰船与火车飞驰的了。
一台不行就两台吗，满足当下需求绰绰有余了。
望着两只烟囱冒出的滚滚浓烟，王玄恍若置于梦中。
这些只有在电视电影中才会出现的镜头，没想到他也有亲眼见到的一天，还是他一手促成的，复杂之情溢于言表。
动力系统带来的失望并未存留多久，便被远远甩在身后的两艘风帆舰扯走了。
两艘风帆战舰已是落后好远。
由于地理位置原因，吉祥所处接近赤道，乃是低压区，所以常年风平浪静，偶尔会出现一些极端的天气，就比如内河舰队首次试航遇到的暴风天气，王玄也解释不清。
大风没有，小风小浪是一定有的。
在自转的影响下，两艘风帆舰是顺风航行，再结合铁甲舰与风帆舰这段时间拉开的距离看，优势就很明显了。
廖群等一众专业人员也是啧啧称奇。
“改变航向，我们与风帆战舰展开对战演习，测试下蒸汽铁甲战舰的灵活性。”
王玄来了兴致，便让旗手打出旗语，来场说干就干的演习。
落后的两艘风帆舰舰长正是海军学院委培的两名储备指挥官，海军战舰没那么多，就放在内河舰队了。
本来跑不过铁壳子舰就满心的不舒服，此时见对方又要跟自己比灵活性，心中的不服输劲便被激了起来，暗道要好好表现一番，不让陛下小看了。
“打出旗语，我们两舰互为犄角，共同对付那艘铁疙瘩。”一号训练舰的实习舰长毛易道。
二号训练舰舰长董永见一号舰发来协同的信息，心中也憋了股劲。
海军战舰虽然吃紧，可毕竟接收了许多同学上舰实习，为什么偏他们就被“下放”到了内河舰队？
平日里，内河舰队乃是为海军培养人才的后勤基地，是把自己的尖子生输送到海军部再次深造的‘代工厂’，什么时候海军部出来的人还需要到内河舰队实习了，这不是‘下放’又是什么？
于是一肚子气的董永也很配合的回了讯息，一个字，“干”。
蒸汽铁甲舰开始转向，划出一道白色的圆弧，船体倾斜不少，只十来个呼吸间便调转了船头，冲着两艘风帆舰驶去。
双方相距约两千米，二号舰开始调整航向，由西北转向东北，想要占据“t”字头，利用左舷火炮数量优势占据上风。
一号舰则是以不变应万变，等待铁甲舰的下一步动作后再做应对。
毛易和董永都知晓铁甲舰的灵活性优势，因此便心照不宣的完成了一次默契配合。
铁甲舰的舰长是技术人员临时担任的，所以王玄当仁不让的接过了指挥权，仿似又回到了南大陆，那个炮火纷飞的日子。
对方两艘战舰的动态自是尽收眼底，他随即下令调整航向，偏正南方向行驶。
如此一来，铁甲舰就抢了一号舰的“t”字头，可发挥自己右舷火炮数量优势（尽管此时没装火炮），并对已转向的二号舰形成对射压力。
此时担心的应是二号舰，因为铁甲舰的先天优势，一对一对射，二号舰完全处在下风。
而此时的一号舰只有舰首的一门主炮可以发动攻击，但对于铁甲舰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
双方相向而行，距离在双方变向的一个回合后瞬间拉近。
此时留给风帆舰的机会不多了，他们也只有一次调整的机会，不然铁甲舰将率先开火，集中火力击垮一艘，使其丧失战斗力。
这样一来，再全力对付下一艘就游刃有余了。
毛易见铁甲舰逆风转向，己方瞬间处于弱势，便打出旗语，要二号舰与自己始终呈九十度对位，以此来抵消铁甲舰的灵活优势。
这样一来风帆舰有个好处，那就是铁甲舰想要抢占一号或二号的“t”字头，必然会与另一艘风帆舰形成对射局面，虽然风帆舰占不到多大便宜，但起码不会完全被动。
毕竟比机动性，己方完全处在下风，抗揍也不如对方，只有自己不犯错，才能撑到对方犯错。
王玄看到对方阵型的变化，便利用铁甲舰的机动优势，向左转了一个弧度极小的弯。
整艘战舰在庞大的惯性使然下，向右极剧倾斜，几欲倾覆。
这种巨大的倾斜角度看得毛易和董永二人不由捏了把汗，直到铁甲舰复位后才暗松了口气。
也就几个呼吸间，毛易却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铁甲舰的踪影。
此时的铁甲舰已与董永的二号舰相距不过三百来米，右舷上的技术人员正做着瞄准的动作，看得二号舰的左舷人员心中发苦。
此时三舰一线，铁甲舰体型娇小，毛易自然就见不到被二号舰挡着的铁甲舰了。
至此，演习便可宣布结束了。
三百米的距离，以吉祥的舰炮准度、密集度、毁伤效果，二号舰不死也得残。
余下一号舰也翻不出浪来，只会被灵活快速的铁甲舰慢慢玩死。
整个演习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一盏茶的功夫，双方各变了两次向，然后就决出了胜负。
毛易与董永二人心中再是不甘，也在无可逃避的现实面前认清了差距，正视起蒸汽铁甲舰来，或者说正视起蒸汽机来。
午时已过，舰队开始返航。
王玄的兴奋劲还没过，于是便对着总工廖群道“试着给这艘船装上舰炮，再装满煤炭，测试满载的最大航速与煤耗。再测试最经济的巡航煤耗与航速，最大续航里程。还要测试船体的硬度、耐腐蚀程度、最小转弯半径与航速的关系等；炮稳度、射速与精度的关系也要测试。除此外，还要设计出更大、跑的更快、火力更强的战舰来。海洋是我们的依靠，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主宰不了海洋，吉祥的未来也就这样了！”
这番话使得总工廖群倍感压力。
倒不是王玄的要求有多高，照他看来，只要动力系统没问题，他就能逐步设计出更大的船只来。
最根本的压力来自于‘主宰海洋’这一句。
如何才能主宰海洋？
答，坚船利炮。
船坚不止是抗揍，还得抗操，又要节省材料，还得配合舰炮的性能，动力系统的需求。
这是个没有肯定交期的任务，因为关键的几点全掌握在别人手中，成与不成得看别人的脸色。
但廖群并没有为自己争取宽容或者提更多的要求。
因为他知道，他的困扰陛下都清楚。
既然下了这样一个命令，定有陛下的考量，自己尽最大努力照做就是。
王玄给这艘蒸汽铁甲舰取了个十分威猛的名字，叫“斗鱼”。
当斗鱼靠岸时，他已陷入了沉睡之中。
此次试航只持续了两个时辰多一点就结束了，可斗鱼表现出来的性能对于风帆钢筋混凝土战舰来说完全呈碾压姿态，就像早前的钢筋混净土战舰碾压木质风帆战舰一般，这是道巨大的难以跨越的鸿沟。
回到内河舰队总部的毛易与董永二人，立刻被同期实习舰长围住了。
“怎样，陛下是不是平易近人？”有人问二人。
“瞧你问的，陛下肯定是平易近人的啦，嗳，那艘铁疙瘩跑的动吗？”发问者满脸八卦相。
“这种好机会居然让你二人拔了头筹，我辈何辜啊，快说说这半天来的感受如何。”
“是啊，虽是护航任务，可也是为陛下护的航，对了，陛下可有接见你们？”
嘈杂的问话声接踵而至，使得二人苦笑不得疲于应对。
好不容易寻着一处时机董永便朗声道“见着陛下了，年轻、博学，待人随和，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哇……”
话未说完，一群人便起哄起来。
董永压了压手，“起初我和毛易的任务是护航不假，可陛下突发奇想，要用一艘新造的蒸汽铁甲舰与我俩来场演习。”
“什么？与陛下演习？”众人不淡定了。
这种机会都让这俩货逮着了，天理何在啊！
“特么的，怎么好运都被你俩占了，演习结果先不管，今晚有两个时辰的外出时间，你俩看着办吧。”
“就是，不走远，就在时代大桥边的那家三星酒店吧，不醉不归。”
“我支持，否则难解我胸中的这口闷气。”
众人又起哄起来，随后催促董永继续。
“当时我与老毛也是满身不爽，哎别误会啊，咱俩不是不爽陛下，是不爽蒸汽铁甲舰看不起人。”
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董永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于是众人再次起哄。
“你们到底想不想知道结果了？”
董永有些气闷，扯着嗓子嚷了一句。
“那你倒是说啊，不过看你俩这状态，八成是输了。”有人幸灾乐祸。
“初次实验的蒸汽铁甲舰，两项新技术同时实验，换做是别人铁定输，但是陛下的话，你们的赢面不能说没有，但是低的可怜，仅次于九死一生。”
这位的刀补得更狠。
“肖阳你这样说过分了，会没朋友的。”有人插话。
“就是，应该说和陛下对战，有机会选好哪种死法就已经不错了，不能要求过高。”
面对同学的调侃，董永最终败下阵来。
众人见状，便纷纷问起毛易来。
虽然他俩铁定是输了，却还得听当事人亲口承认才算数。
众人的心态毛易懂，谁叫好处叫自己占了呢。
于是他一脸苦笑，见众人注视着自己，索性豁了出去道“那蒸汽铁甲舰厉害啊，着实厉害。”
“怎个厉害法？”众人问，董永则在旁轻笑。
“你们是不知道，第一速度快，我俩的舰在顺风的情况下满帆都跟不上无帆的铁甲舰。”
众人惊呼，这太离奇了。
“其次就是灵活，不需要靠风帆提供的动力来完成一系列动作，不受任何限制，可随意转向航行。”
大家再次惊叫。
“这些都不算，还特么皮糙肉厚浑身钢板，咋打？”
“嘶！”
都知道有新船在测试，可一般人那里知道具体的性能和测试项目，也就这帮出自吉祥本土的实习舰长知晓一二。
若不是随行的毛易与董永二人参与护航，王玄又心血来潮的即兴一波演习，蒸汽铁甲舰的秘密他们怕是上了舰都未必清楚。
海军学院出身的他们，自是知道毛易口中的蒸汽铁甲舰有多么的变态。
跑你跑不过，机动性你也比不过，肉搏战你又打不动人家，只能被动挨打，不是全面的下风又是什么？
这是开起了一个时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