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见傅庭筠神色黯然,自然是知道为什么。
他何尝想去宣同!
“你别担心。”赵凌揽了揽傅庭筠的肩膀,“我用过晚膳,准备去一趟金吾卫前卫指挥使陈云生陈大人家——他在禁军任职二十几年,人缘关系最好,禁军多是世家功勋子弟,我把陌毅即将去宣同任总兵,他身边还差个副总兵的消息透露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破了脑袋抢这差事”,……”
围魏救赵!
这家伙……
傅庭筠忍俊不禁,又有些不安:“宣同为九大总兵府,能外放到宣同任副总兵对你升迁却有莫大的好处……”
“我今年才二十五岁,皇上也不过而立之年,”赵凌笑着安慰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又道,“我能有今天,不过是皇上念着旧情。要想站得稳,走得远,还要多磨磨练练,这么早放出去,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未必是件好事。”
傅庭筠这才点了点头。
赵凌就道:“明天只怕是鸿门宴,你呆在家里陪呦呦,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傅庭筠反对,“他既然请了我,我不露面,只怕他们会觉得我胆怯,恐怕还会还纠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了。”
赵凌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不再说什么。
夫妻俩人说了半天的体己话,用过晚膳,赵凌逗呦呦玩了一会,这才起身去了陈云生府上。
傅庭筠则吩咐雨微给颖川侯准备贺礼,忙着给王夫人写信,哄呦呦睡觉,准备着给王家两位小姐的礼物,直到半夜,等赵凌回来,这才一起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去了夹道街。
夹道街是长安大道通住朝大道的一条夹巷,说是夹巷,也有两丈来宽,因长安大道和朝阳大道都是京都九大主道之一,夹道街也身价不菲,街道两旁林立的都是京都实力最雄厚的银楼和古玩斋,俞家的宅子,就在夹道街旁一条僻静的胡同里。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俞府在京都的大总管俞槐安。
他出身俞家的世仆,从小就在俞阁老的身边服侍,随着俞阁老的官越做越大,求俞阁老办事的人也越来越多,他在俞家、在京都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要说俞家有体面的管事了,就是寻常四、五品京都见了他,也要亲热地揖手称一声“老兄”。
见赵凌扶着傅庭筠下了马车抬脚就走,他不由诧异地望了赵凌一眼。
赵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想到早早就到了,正满脸笑容附和着自家老爷的两位傅大人,心中一凛,忙低下头,恭敬地带着赵凌和傅庭筠去了俞阁老外院书房旁平日里接见贵客的小花厅。
此时正值四月,小花厅前种着几株绣球花,姹紫嫣红,累累如球,开得正艳。
远远的,傅庭筠和赵凌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爽朗笑声。
出了这样的事,还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跑到俞家来谈笑风
傅庭筠都替他们脸红,忍不住回头朝赵凌笑了笑,道:“这绣球花倒开得好,叽叽喳喳地全在一块,热闹。”
赵凌微微颔首,不动声色。
俞槐安闻笑着正想应酬一句“这是我们家少爷小时候种的”,旋即想到两家的纠纷,忙将这句话给咽了下去,急步上了台阶,垂手在湘竹帘子前禀道:“赵大人和赵太太来了。”
屋里有短暂的沉默。
然后传来一个沉稳而温和的声音:“快请他们进来。”
俞槐安闻言撩了帘子。
赵凌和傅庭筠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小花厅窗扇半掩,水磨石地砖,雕红漆的家俱,青花瓷花觚里插着碗口大的牡丹花,富丽堂皇之气迎而扑来。
傅庭筠的目光却落在了花厅里那个面目陌生的五旬老者身上。
他穿了件半新不旧的丁香色团花杭绸常服,清瘦矍铄,神色温和,看见他们进来,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扭头对坐在他下首的傅大老爷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和赵太太如对金童玉女,羡慕煞人了!”
他目含笑意,语带赞赏,如一个宽厚的长辈。
傅庭筠眼角微眯。
傅大老爷已倾身笑道:“正是。”然后高声喊着赵凌和傅庭筠,“还不快来拜见俞阁老。”
傅庭筠非常反感这种需要的时候就跑出来客串一把长辈的态度。但见赵凌依礼给俞阁老行了礼,她还是福了福身。
俞阁老就指了傅五老爷的下首,亲切地道:“坐下来说话吧!”
赵凌却坐到了傅五老爷的对面,客气地和俞阁老寒暄着:“进门就看见了一片欣欣向荣的绣球花,想来俞阁老也是爱花之人,那紫玉兰想必也开得很是葳蕤。”
他和赵凌也曾在朝堂和宫中见过几次面,虽然文武殊途从未曾打过交待,但做为皇上身边有从龙之功的宠臣,赵凌早已成为很多人关注的人物,这娜中也包括了俞阁老。
见赵凌这样泾渭分明,俞阁老有一些惊讶。
贵州大捷,赵凌表现出了高人一等的协调力,傅庭筠虽然受了委屈,但毕竟保住了性命,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帮了傅家不少的忙,更何况他今非昔比,又主动低头示好,以赵凌的为人,应该会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才是,怎么他突然间变得这样的强硬?
他想到傅家两位老爷的为人……”,
难道问题出在傅家的两位老爷身上?
只是此刻容不得他多想。
俞阁老略带愧疚地望了傅庭筠一眼,神色微肃,坦诚地道:“赵大人,说起来说什么赏花,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我今天请两位傅大人和你们夫妻二人来家里做客,却是为了我那个不孝子……”他说着,露出几分无奈来,“都怪我平日忙于公务,对他管教不严以至于他养成了狂妄自大的性子,这才做出这等不知道深浅的事……说起来,都是我的错。”
他的话音一落,赵凌和傅庭筠还没有说话傅大老爷已道:“这怎么能说是您的错呢?您长年在外为官,俞撰修由老师教导,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说着,想到俞敬修的老师正是他的岳父,又露出几分尴尬来。
一直没有作声的傅五老爷听了连忙在一旁帮着腔:“俞撰修年纪还轻,难免会有浮躁的地方。等过几年,经历渐长也就会慢慢沉稳起来。哪个人不是这样走过来的。”
看到两位傅大人这样的识趣,俞阁老不由在心里暗暗点头,朝赵凌望去。
赵凌早知道傅庭筠的心愿,只是一来两位傅大人是长辈,争执起来在别人看来他孝行有亏,二来他早已看透两人的本质,觉得事到如今傅大老爷虽然心有不安但还是想着怎样保全自己,而傅五老爷却是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依旧理直气壮地责怪傅庭筠,他根本不想和这两人说话,三来是想听听俞阁老会说些什么这才一直保持着沉默。
见俞阁老无声地问着他,他淡淡地一笑,正准备开口,却发现傅庭筠拉了拉他的衣袖。
傅庭筠相信以赵凌的能力,完全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把事情处理好。可她毕竟是当事人,她又打定了主意要俞家给自己一个交待,俞阁老做为父亲,不可能不偏不倚,在这种情况下,赵凌就算是行事、说话再有道理也不免让俞阁老觉得这是赵凌自己的主意。与其这样让赵凌背黑祸,还不如她出面答应,大不了被别人说一句“越僭”,也好过赵凌声誉受损。
她站起身来,柔声道:“妾身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俞阁老。”
俞阁老一愣瞥了一眼赵凌。
赵凌虽然不知道傅庭筠要干什么,但只要是傅庭筠想做的事,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还请俞阁老多多指教!”他立刻声援妻子。
俞阁老难掩错愕,但很快恢复了和煦的神色:“赵太太请说。”
“若您是请我们过府赏花,我无话可说。可您刚才也说了,是请我们商量俞敬修撺唆左俊杰诬告我之事,不知道俞阁老请了傅家的两位大人前来是何意?”傅庭筠说着,眉宇间透出些许的凛然之色,“傅家已将我除名,我如今和傅家的两位大人毫无瓜葛,有些事恐怕不方便让外人插手吧?”
俞阁老愕然。
傅大老爷已面色通红。
傅五老爷勃然大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横眉怒目地喝了声“孽障”:“你莫非想恶逆不成?”
傅庭筠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望着俞阁老的眼睛道:“殴及谋杀祖父母、才算恶逆,我已没有父母,何来的恶劣之说?还请傅大人不要随便将那十恶之名栽到我头上才是,我可当不起。”
这是律典上的东西,一般的男子都未必知道,而她一个内阁女子,却能款款而谈……难怪妻子对这个出身华阴的女子一直以来赞不绝
他不禁仔细地打量了傅庭筠一眼。
高挑的个子,玲珑的身材,气色红润,声音清朗,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看着容光焕发。
果然是个身体极好的。
俞阁老想到了自己的媳妇……昨天槐安拿来的帐册上有一项银子的出处是给他买燕窝了……他不由眉头微蹙……”,范氏原来虽然身子骨单薄,但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病,怎么嫁进来不过两三年,每日不是人参就是燕窝的,要不就是央人做了养荣丸每日吃着,就这样,还三天两头的请大夫来诊脉……
犹豫了很久,这样写是不是有点狗血,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这样顺畅点,还是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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