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娉婷谋划废掉若儿之事就这么过去了,即使她是那么的不甘心不情愿。可事实已在,她已无力回天。
宫里一派风淡云轻,安静祥和。至少表面如此。可江天晓知道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李娉婷不会就此罢手,如今也只是暂且收兵,又或者,她其实在私底下正在筹谋什么新的计划。
“主子,主子!”海棠像只小燕子般的飞进了屋子,一脸的喜气:“主子,你听说了吗?李娉婷的贴身宫女暮春,被皇上封为美人了。这可是大大的在打她的脸啊!”
江天晓愣了愣,看了看海棠那满是快意的小脸蛋:“你个傻丫头。你以为,若是李娉婷不首肯的话,暮春能上得了龙床。像暮春这种大丫头,一家老小的性命肯定都在李娉婷的手里攥着。”
“啊?!”海棠闻言惊讶的张大了嘴:“怎么会?!按照李娉婷那善妒的性子,怎么可能让暮春去~~~”
“是啊,怎么会呢。李娉婷是什么人,眼里半点沙子都不能容下的,如今又怎么会让自己的贴身之人去伺候自己的夫君。”江天晓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海棠,你去联络太子。让他叫人好好的探查一下。”
皇上命太子祭太庙之后,李娉婷的心情一直不好。这一日路过御花园,恰巧见太子陪着太后游园。他们之间那股亲热悠闲的架势更是让李娉婷的气不打一处来。
可狭路相逢,李娉婷也不得不忍着气,上前恭恭敬敬的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来一眼给自己行礼的李娉婷,眼里闪过明显的厌恶,自从皇上因为废太子的事情顶撞了太后,太后便将李娉婷视为罪魁祸水。自己的儿子她舍不得处罚。可这李娉婷,她却再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如今李安已经倒台,虽说皇上仍要倚重李畚。可太后如今已经看透,心里的天平早就倾斜到了若儿身上。也懒得再装伪善相亲的面孔对着李娉婷。
虽不至于明着找李娉婷的麻烦,可是也绝对不会给李娉婷好脸色看。
于是太后就那么晾了李娉婷半晌才让其起身。李娉婷自进宫以来就被皇上护着,太后虽然不喜欢她,可碍于皇上的面子也不曾给她难堪。可如今~~~李娉婷默默的咬着贝齿,脸上尽量不做表现。可她那恼恨的模样又怎么能逃得过太后的眼睛。太后微微一笑,眼里满是嘲讽。
此时,若儿上前,恭敬的给李娉婷请安:“皇贵妃吉祥。”
李娉婷看着恭敬行礼的若儿,脑子里想着,要不要学着太后,她也给若儿个下马威。你不是宠着你孙子吗?我偏偏要虐他。
可李娉婷脑子里这念头才起。太后的声音便响起:“好了,安也请过了。若儿,你皇奶奶累了,服我回长寿宫歇着吧。”
太后都发话了,若儿自然不会再傻站着让李娉婷打脸。于是又是一揖,分分钟起身,扶住了太后。祖孙二人相携而去。
他们的对话顺着风轻轻的飘了过来。太后正在教训若儿:“你这个孩子太过实心,她那么待你,你还恭敬着她。”
“祖母,她毕竟是儿臣的长辈。”
“长辈,也要有个长辈的样子。她也配。”
交谈的声音随着太后的仪仗渐渐远去,李娉婷使劲的拧着手中的帕子,眼里恨意昭然。宫人们都敛着气,不敢说话乱动。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李娉婷的霉头。
于是,李娉婷就那么着立了许久,之后恨声吩咐回大学士府。
“娘娘,您太沉不住气了。您现在要做的是笼络住圣心,您怎么一气之下反而出了宫。”老嬷嬷不赞同的看着李聘婷。
李聘婷看了一眼老嬷嬷,烦躁的拧了拧手中的帕子:“我说嬷嬷,你就让我清静清静。我已经够烦的了。”
老嬷嬷见李聘婷恼了,终于收了啰嗦,张了张嘴,却最终没再多说什么
进了学士府的大门,得了信的管家早就站在门口相迎。李聘婷看了他一眼:“我父亲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老爷最近好多了,虽然还是不能说话,不过已经能稍微的走几步路了。”管家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李聘婷闻言脸色好了很多,吩咐赶紧更衣,好快些去见父亲。
李娉婷进门的时候,李安正由小厮扶着,在房间里踱着步。脚步蹒跚,以怪异的姿势慢慢的往前挪动。
李娉婷站在门口眼泪便盈在眼眶:“爹爹。”
李娉婷轻声呼唤,止住了李安的动作,他停下来,抬起头,看向李娉婷,露出一个憨憨的笑。
李娉婷心头更酸,这个曾经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父亲,竟然变成了这幅摸样。
李娉婷过去,将小厮换下。亲自扶着李安坐在了床上。李娉婷忍住心中的酸涩,蹲下身,仰头看着李安:“爹爹真是好了很多,已经能走了。我们慢慢调养,总能越来越好的。”
李娉婷说着眼泪便扑扑的落了下来。
李安叹了口气,抬起尚能活动的手,费力而笨拙的拭去了李娉婷脸上的泪水。他无法控制力度,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下来,他早已大汗淋漓。
李娉婷的心下更痛,眼泪流的越发的凶。李安看着李娉婷,眼里流露出劝慰的神情。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如今只能靠眼神去与人交流。
李娉婷读懂了李安的眼神,她用力的点着头:“我不哭,娉婷不哭。”李娉婷忍着泪,紧紧的握住了连的手。
好一会,缓过来的李娉婷对着李安道:“爹爹,皇上已经明旨让若儿去祭祀太庙了。这太子的位置,我在明面上是动不得了。太后那个老贱人如今对我极为不待见。如此下去,我的天佑,怕是再难进上一步了。可若不能得到那个位置,女儿担心,天佑他早晚难逃元若的毒手。”
李安的手,轻轻的动了动,好似安抚般的拍了拍李娉婷的手。李娉婷会意,却摇了摇头:“父亲让我不要急,可我怎么能不急。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就像父亲您曾经为了我所做的。都是娉婷不好,辜负了父亲的一番心意。若是再有一回,我便再也不会走这一条路。父亲,娉婷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李娉婷侧头枕在李安的腿上,眼泪扑扑簌簌的落着。如今,她虽依然对皇上有请,可现实的艰难,前途的未卜。皇上那些似是而非的情意和欺骗,早已将李娉婷那颗心戳的千疮百孔。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的一意孤行。
若是她当初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李畚,如今家中便不会是这样一般场景。多少个暗夜里,她在凤藻宫华丽冰冷的寝殿里流泪直到天明。而她的良人,她为之付出一切,抛弃一切的良人,此时正和另一个女人温柔缱绻。她开始恨他。一点一点的恨意被她深深的埋在心里,从未曾表露。
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道。她甚至会想要冲出去,冲出去一刀捅在他的心口,让他体会下心痛究竟是何种滋味。
“娉婷,你以为,你娘的死真的就是稷王所为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幽幽的响起。
李娉婷愣了愣,好半晌才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李安。没错,她刚没有听错,刚,是父亲在跟她说话。可是父亲他不是。
“爹爹,你?!”李娉婷震惊的看着李安,惊诧莫名。
李安看着李娉婷,眼里有着浓浓的忧伤:“我中风不假,只是尚能说话。”
李娉婷的目光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欣喜,她眼巴巴的看着李安。李安笑了笑:“傻孩子,爹爹的身体确实是废了。”
“爹!”李娉婷受不了李安如此说自己,于是出言打断:“可爹爹为何要装作失语。娘亲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李安叹了口气,看向李娉婷,犹豫了下,终究开了口:“你娘出事之后,我确实伤心难过,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中风一事,究竟有多少人为的成分在里面,我说不出,可是却知道,没那么容易。”
李安顿了顿又道:“既然有人想我死,想我闭口,我便顺了他的意,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捣鬼。于是我便假装失语,让自己退出了众人的视线。我谁都不敢再轻易相信。我静静的观察,用手里的暗卫探查。如今终于有了眉目。”
李安目光灼灼的看向李娉婷,那一瞬间李娉婷觉得自己的父亲又回来了。可是她同时也知道,父亲索要跟她说的话,绝对不会是她想要听到的。李娉婷隐隐的感觉出了父亲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可那又如何呢?!父亲回来了。只要有父亲在,她李娉婷就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孤女了。这一次她不会再为了不相干的人,去伤害自己的亲人了。如今的李娉婷知道,除了爹爹和天佑,其他人通通都不重要。他们才是她的亲人,她终其一生要去保护,去照顾,去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