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晓和秦思回到了盈心小筑,屏退了宫人。秦思一下瘫坐在地上。江天晓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扶她。
“天晓,你知道吗?我当时多想冲过去掐死他。我真恨不得立马掐死他。可是我不能,我竟然还要对着他笑,我恨我自己。这么多年了,我浪费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了仇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思举着双手,颤抖的说着这话。此时的秦思已经泪流满面。
“不怪你,思儿,真的不怪你。你别伤心也无需自责。”江天晓将秦思揽在怀里轻声安慰。怀中传来秦思的哭声。
秦思的仇人就是李悦言,她进宫的目的就是要让李悦言不得好死,她要李家分崩离析,满门抄斩。
秦思是商人之女,父亲乃是经商的奇才,家道殷实。父亲与娘亲伉俪情深,家里人口简单,未有小妾通房。娘亲为父亲生下了姐姐和秦思之后,便未在有孕。为着传宗接代的大事,娘亲曾多次要父亲纳妾,父亲就是不允,后来也只得不了了之。
待到姐姐到了婚嫁之龄,父亲便为姐姐选了中意的男子,那男子还自愿做上门女婿。其实以姐姐的才貌,完全可以嫁进高门大户。
可姐姐说,她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就如父亲娘亲一般恩爱不离。那是再大的富贵权势都比不来的幸福和自在。
秦思还小,不大懂什么情爱,只是觉得姐姐之所以这么做,多半也是为报父母之恩。姐姐打小就是个懂事孝顺又有主意的女子。
秦思的姐夫是父亲商铺老掌柜的小儿子。机灵能干,重情重义。对姐姐更是好的没话说,体贴入微。他家虽然比不上秦家富裕,但是完全用不上做那上门女婿。只因他对姐姐情根深种。
当初姐夫求娶姐姐之时,父亲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对璧人,眼睛有些湿:“这,这让我如何是好。”
老掌柜说:“能与东家做亲家,是我的福气。这小子能娶到大小姐,是他的造化。两个孩子情投意合,这么做也是对您的一番孝心。东家尽管成全就是。”
父亲于是眼睛有些湿的答应了,只是不同意上门女婿一说,只说不管上不上门,姐姐和姐夫都是他们的好孩子。
众人最终拗不过父亲,只得作罢。秦思那时不懂里面的弯弯绕,只觉得姐姐和姐夫相配极了,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跪在一起恳求父亲成全的画面看起来既幸福又甜蜜。
婚礼办得极为热闹,虽没有十里红妆,但也是全城轰动。姐姐和姐夫婚后也幸福如意,不出两月,姐姐便怀了宝宝。一家人都高兴不已,期待着新生命的到来。可他们谁都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正在悄悄的接近。
姐夫的母亲早亡,为了方便照顾,姐姐自怀了身孕便搬回娘家养胎。父亲为了宝贝孙子,也就没有反对。
姐姐被娘亲圈在家里,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关了两个月。这一日实在是闷的狠了,便在秦思的窜动下偷偷溜出了家门。
姐姐带着秦思去了茶楼听书。她们坐在楼上的雅间,掀开纱帘便能看到楼下说书人的台子。秦思打了帘子巴在栏杆上听那得正在起劲。忽然有人砸雅间的房门。
还没等小丫头去应门,门竟然被砸开了。进来一个锦衣玉服的年轻公子,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打手。
“美人,这厢有礼了,这雅间都满了,不介意我们拼桌吧。”那公子行了个礼,文质彬彬,礼数周全。可秦思不喜欢他看着姐姐的眼神。像是家里的大狼狗饿极了的眼神。
姐姐当然不会理会他,又见对方人多势众,便起身道:“小妇人正要离去。这雅间公子自便好了。”姐姐说完,便带着秦思和一干仆妇往外走。
可那人就是奔着姐姐来的,怎么轻易放走到手的肥肉。于是对那壮汉一使眼色,打晕了姐姐抗起就走。
秦思当然不干,哭着嚷着追赶着。直追到楼下他们把姐姐装上了马车。秦思便拦在车前不许他们离开。一时引来围观,两边人正在僵持。姐夫忽然出现,待问明缘由便一边遣人去报官,一边上前跟那人理论。
那公子躲在车里,姐夫让他们赶紧放了自家娘子。恶仆却说那车上的是他家公子的逃妾。双方吵成一片。周围有认识的乡亲也跟着帮忙。
那公子似乎颇为恼怒,一声令下,竟是让手下当街杀人。当姐夫的鲜血溅到秦思脸上的时候,秦思便傻了。眼见着姐夫缓缓倒了下去,那马车撞开激怒的人群飞驰而去。
后来秦思浑浑噩噩的被送回了家。再醒来时,家里已经挂满了白布。姐夫身死,姐姐被掳下落不明。父亲报了官,可官府说那人已经逃走,很难找到,只让家里等着。
父亲见秦思醒了,便让她详详细细的把当时的情况一一说了,包括那公子的衣着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标志。马车上有没有什么家族的标志。秦思把记住的都说了一通。父亲便沉默了,好半晌忽然起身出了房门。
三天之后的夜里,姐姐忽然回来了。她一身狼狈的出现,一眼就看见了厅中的灵堂。她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看见棺材里的姐夫,失声痛哭。
秦思和父母赶出来的时候,只觉得那哭声撕心裂肺,绝望至极。娘亲眼睛一酸也跟着流下泪来。娘亲走过去抱住姐姐:“我的儿啊,可苦了你。这几日你去了哪里?!”
父亲偷偷的擦了擦眼角:“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
秦思也凑了过去跟着哭。姐姐好半晌才止住了哭,问姐夫是怎么死的。父亲一愣叹了口气没说话。秦思嘴快,激愤的将那日之事说了。
姐姐听后便沉默不语,娘亲为那沉默有些害怕,便赶紧劝道:“我的儿,你可不能做傻事,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能做傻事。”
姐姐闻言竟然笑了,只是那笑看起来颇为诡异。秦思有些害怕,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拽姐姐的衣角,姐姐注意到秦思的动作,伸手摸了摸秦思的头。她慢慢的蹲下身,抱了抱秦思,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然后起身,猛地撞向了旁边的柱子。姐姐就那么去了。
父亲问姐姐最后说了什么,秦思说:“姐姐,让我好好孝敬爹娘。让爹娘不要报仇,不要伤心,只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娘亲听了又一次哭晕过去,父亲听了,沉默不语,双眼直直的看着窗外的天。这是姐姐出事后,父亲最常做的动作。
秦思无意中听家中仆妇说话,他们说收拾姐姐尸体的时候,姐姐身上青紫一片,还有咬痕抓痕。下身鲜血淋漓,红肿一片。被糟蹋的孩子都流掉了,也难怪生无可恋。
秦思不懂是什么意思,跑去问娘亲,娘亲只是哭,不停的哭。门外传来了一声叹息,秦思知道那是父亲。
当天夜里,父亲遣散了所有的仆从,将秦思交给一个忠仆李叔,让他带着秦思去雍州。父亲交给了秦思一封信,让她交给元亦清。父亲说:“思儿可还记得来过咱家的那个漂亮的清哥哥,你拿着这信跟着李叔去找他,把信给他。这事很重要。关系到姐姐姐夫能否瞑目。”
秦思重重的点了点头:“那爹和娘呢?不和思儿一起去吗?”父亲摇了摇头:“我们还有别的事,要晚些启程,思儿先走一步。路上不要贪玩,要早点把信交给清哥哥。”
秦思上路了一步三回头,母亲哭得不能自己,靠着父亲才能站立,父亲的眼睛红红的 ,眼泪被圈在眼眶里。
秦思他们的马车一路往北。秦思坐在马车里拿着父亲给清哥哥的书信,翻来覆去。最后咬了咬牙,打开了信。
秦思的泪就那么打湿了信纸,她高喊一声:“李叔,我们回去。”
那封信是一封托孤的信。信上说,害死自己姐姐姐夫的那个恶棍叫李悦言,是当朝大学士的独子。他到杜城游玩,无意中看上了姐姐,便强掳了到他一直住的县衙之中。
那县令只是碍于李安的权势,装聋作哑,听之任之。父亲说他要告御状,只怕凶多吉少,难逃一死,请稷王看在自己曾经救过刘太妃的面子上,好好照顾秦思。
可是当秦思奔回杜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秦家的异动被发现了,李悦言和县令给秦思爹娘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判了流放,家产充公。
官府还贴了告示捉拿秦思,说她是逃犯。秦思无法,乔装改扮追着爹娘被流放的方向而去。却只来得及看见爹娘是怎么被一群所谓的流寇杀死的。
秦思悲痛欲绝之际就想冲出去,和爹娘死在一起。可她被李叔死死的抓着,捂住了嘴巴。
可还是被那伙人发现了,李叔扯着她逃命。然后李叔也死了,为了保护秦思而死。孑然一身的秦思,没能去找稷王,她被拐子下药,卖到了源州的妓院。万幸那老鸨看秦思奇货可居,大力培养,才让她逃过了过早被**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