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伶要南柯自己看缉妖卫传递回来的消息。
第一日,他们发现了角鹿尸体;批复是继续追查。
第三日,他们在更深处发现了其他动物的尸体,林林总总加起来二十多具;批复是继续追查。
第五日,他们发现了人骨,骨头上也有敲击痕迹,同时在探寻过程中击伤了三个类似尸魅的怪物;上面批复在不涉险的前提下,务必严查。
第七日,他们传消息回来,发现了一座村寨,村寨内阴气缭绕,他们不敢深入;上面批复,要求他们立刻回城。
而后。
便没有后来。
从城里面传递过去的消息,在第二日又从信鸽上取了回来。
信鸽没发现那三个缉妖卫。
南柯看完,深吸一口气,眉目间有些疑惑。
顾伶像是看出了南柯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很蹊跷。”
南柯点头,他是没学过查案,但各种悬疑剧也看了不少。
“这时间节点符合规矩先不说,或许是这三个缉妖士的习惯使然。但这线索递进,太过于顺利了些,像是发现端倪,随后每隔一段,线索便更重要一分。”
缉妖司不像是仙门,仙门帮忙是出于情分,遇到事情不可为,或是有点棘手,能够随时抽身出去。
反正要是出了事儿,百姓们也骂不到他们身上。
缉妖司虽本质类似仙门,但在这种事情上,是有职责的,特别是尸患这种事情,但凡是出了事儿,就是大事儿。
要是因为他们疏忽出了问题,朝廷怪罪下来,可不是什么自罚三杯酒能了事的。
别说是三个缉妖卫,就算是缉妖令也担不下来,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因此。
当这三个缉妖卫发现和传递上去的消息逐渐接近真相时,虽然是越来越危险,但不管是他们,还是上面,都不敢让他们轻易退下来。
“背后有人在指使。”南柯判断道。
尸魅是没有智力的,僵尸虽是有基本的意识,但这种布局,根本不可能玩出来。
且背后布局的,应该是了解缉妖司的,不过这也不奇怪,但凡是个修士,谁还不清楚缉妖司的职责?
就是有些没修炼过的富商乡绅们,也是清楚缉妖司的职权所在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顾伶道。
这可是大罪。
相比起来,李家那种事儿,在这种事面前就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且看吧,这也就是个推测不是。”南柯继续道:“或许,就是个巧合呢。”
顾伶抿了抿嘴,“但你这个推测,大概率是事实。”
“”
合着你能说,我不能说。
南柯摇了摇头,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这回麻烦了。”顾伶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想找个由头出来透个气,谁知道第一个案子,就这般复杂。
“慢慢来,总能抽丝剥茧查出个结果来。”南柯倒是心态好。
“你是不懂这面的弯弯道道。”
顾伶扶额,
“这回不仅仅是这件事儿,既然涉及到了缉妖卫失踪,上头还会在派一批人来,先前跟你说过,这缉妖司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儿。
要是就我们三个倒也还好,怕就怕,其他人过来不是来帮忙,反而是来帮倒忙。”
南柯自觉忽略了后面的话,他前世在g企干过,这种办公室政治和内部斗争门清。
“我们三个?”
顾伶一指清儿,“没告诉你,她也在我下面挂了个名儿,说起来,清儿还是你前辈。”
清儿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南柯扫了一眼。
小荷才露尖尖角,没兴趣。
清儿像是察觉到了南柯眼眸里的轻视,轻哼一声,“你可别小看我,我可厉害着呢。”
“是是是。”南柯连忙点头应声。
清儿说是个侍女,但这种侍女多半从小陪主子一块长大,彼此之间的感情深厚,已经不能用普通主仆的关系来看待。
况且顾家既然是四大家族之一,那么他们的资源肯定是很多的,清儿作为贴身侍女,能够陪自家夫人出来闯荡,肯定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到时候进了山,要是碰见了什么危险,我照顾不到你,你就躲在清儿后面。”
顾伶说罢,也不理会南柯的表情,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了南柯的手腕。
触感细腻,伴随一阵清香扑鼻。
南柯抬眼看见了山峦,不由地眯了眯眼。
顾伶没注意南柯的目光,她仔细感应了一下南柯体内的气血,收起手道:“你距离八品也不远,再努把力,一两个月内应该能突破。”
南柯诧异抬头,不顾欣赏山岳,“你是武修?”
武者,在修炼界也被称为武修,应该是入了品的那群人自创的称呼,希望跟江湖上没入品的那群人区分开来。
南柯先前看顾伶,还以为这般娇滴滴的美人是走练气士路线。
他是想象不出来顾伶这幅模样撸起袖子去锤人的场面的。
想到这里,南柯愣了愣,忽然想起来了纲手,顿时,画面感有了。
“你在想什么呢?”
顾伶察觉到南柯的目光有些变味儿,手指头在南柯脑袋上戳了戳,
“怎么,我不能是武修?”
“能是能,就是有些意外。”
顾伶忽然看向了清儿,意有所指,“你要是喜欢练气士,找清儿啊。”
清儿忽然被点名,小脸一呆。
南柯却是摇了摇头,“这是哪里话,练气士虽说听起来清贵,但真要实操起来,还是武修好。”
“真心话?”顾伶似笑非笑看向南柯。
“假话。”
“哦?”顾伶眉头轻蹙。
南柯不假思索道:“这种事儿,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堂堂三尺男儿,自然是全都要。”
“登徒子。”
顾伶轻呸一声。
转身带起一抹衣袖,卷起一道香风。
“清儿,走,再不走,你这傻丫头就要被人吃了。”
到底是经过书卷洗礼的,清儿哪里能不懂话里面的意思。
脸色微微泛红,起身走到顾伶身边,看起来倒不是很急切,反倒是有些故意磨叽。
哪有少女不怀春。
她自幼跟在主子身边,主子又从小订了婚,这二十年来,还真没接触过太多外面的男子。
如南柯这般俊俏的,更是听都没听过。
南柯也站了起来,还是那句话,论开车,在场都是垃圾。
见顾伶主仆真准备走,南柯诧异道:“姐,这里房间多,你难不成还要去其他地方住?”
顾伶回头瞥了一眼南柯,“房间再多,在旁人看来也是一个院子,我倒是不怕留下来,就怕你害怕。”
我怕什么?
南柯先是不解,随即便反应过来。
顾伶到底名义上还是王家夫人,这要是夜里跟一陌生男子在一个院子里,虽然他们知道自己清白。
但外面人谁信?
难不成对外说他们要通宵探讨案情?
顾伶自己是顾家小姐,王家人也不可能真撕破脸皮。
因此。
如果真有传言传了出去,对于王家人来说,他们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传言里面的男主角从世界上消失。
南柯叹息一声,苦着脸道:“怕怕怕,王家我现在可惹不起。”
清儿在旁边‘呸’了一声,“现在惹不起,以后难道还能惹得起?”
“说不定呢?”
南柯对此是有信心的。
毕竟国师就是他的榜样,以一介平民崛起到如今的地位,虽是在仙门和世家都不受待见,但谁真敢轻视他?
一个顶级高手,且还是毫无牵挂的顶级高手,要是真铁了心想要搞事,就是楚国的皇帝,夜晚也不可能睡得安稳。
自己虽是没系统,但自愈能力以及体内那位‘爷’可不是比系统来得还要直白?
“你还是先努努力,早日把八品提上去吧。”
顾伶看南柯顺眼,也不想打击南柯的少年壮志。
她虽是不认为南柯能够惹得起王家,但嘴上,也不好说实话,免得伤了这小男人的自信心。
“你一个地痞都能住碧林阁的院子,我堂堂顾家小姐,难不成还住不上?”
顾伶转移了话题,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拍了拍清儿。
“出去,跟他们管事的说,给我准备一套庭院,各种规格,要比这间高一个档次。”
当日。
夜里。
留都城城门口的守卒又换成了先前南柯见过的那几个‘老兵’。
他们三三两两站在城门侧,有些昏昏欲睡,有些窃窃私语。
总之,没一个人在正经值守。
“呱”
一声蛙叫响起来。
一守卒回头,咧嘴笑了起来,“那只猫又来咧。”
借着城墙边燃起的火把,可以看见一只毛发颇长的三花猫贴着城墙扭了过来。
另一个守卒蹲下来,想要逗猫,嘴里念叨,“这猫还真奇怪,附近难不成有个蛙塘,否则这只猫怎么会学蛙叫。”
“这附近哪里有池塘,你怕是饿了吧?”
旁边守卒也加入了聊天。
“是有些饿,要不你去寻个馆子买些夜宵来?”
“嘿,你可拉倒吧,想吃自己去。”
守卒们一顿闲言碎语。
忽然其中一个守卒闭嘴,他抬手示意其他人安静,“有人来了。”
若是其他时候,来人便来人,他们还是该干嘛干嘛,这也算是留都城的传统,常来的都知道,这留都城的守城卒是个景儿。
但随着廖必会的到来,随着衙门里面断阴案的言论逐渐传开,这留都城夜间倒是冷清了不少。
谁都不清楚人成了鬼之后,还认不得清楚路,万一要是走错了路,在街上碰见了,那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守卒们比其他人担忧更多些,他们生怕这衙门的名声传开了,给外面周边地区的鬼魂晓得了,一个个都到时候都过来报案。
这要是真来。
可都是要走城门的。
“要不是邓家作孽,我们哪里用得着担心受怕!”一守卒抱怨。
这阴案,可不就是由邓家而起。
“他们家现在邓姓的都死了个干净,你要不自己去找他们算算账?”
这种,也就是嘴上图个爽快。
邓家还在时,他们不敢去。
这人都死了,就更不敢去了。
“看清了吗,是人?”
有眼神不好的守卒问。
能在城门口当守城卒的,多是些年岁较长的老兵油子,他们或许本事不强,但这经验丰富。
留都城地处偏僻,外面又紧邻十万大山,就算是经验最为丰富的商队,也不会急着赶着在夜里面行路,更别说是普通路人。
“反正有三个,鬼才知道是不是人。”
守卒说完脸一绿。
他刚刚好像说了‘鬼’字。
民间俗语多,其中有一条,就是这晚上千万别提及跟‘鬼怪’相关的事儿,这要是嘴瓢被鬼怪听见了,说不得晚上就会过来找你好好聊聊。
“你坑我!”
那守卒转移怒气,指着另一个眼神不好的。
“呸,你自己说的,关我啥事!”
眼神不好的守卒脾气也不好。
像他们这种内部管理混乱的队伍,一旦是碰到外部压力,就容易形成内倾。
根本不需要外部作出什么实际动作,他们自己就能够给自己玩散架。
好在,这里还有一个冷静的生物。
“呱!”
三花猫从城门口路过,猫眼斜了斜,亮起幽光的瞳孔让几个守城卒心里一寒。
“喵喵喵。”
三花猫小嘴快速动了几下,用了‘方言’,随即一摇一摆地走过。
“这猫,像是在骂人。”
“骂鬼呸呸呸!”
守卒给了自己一巴掌。
此时。
远处三人走近了些。
这是三个男人,一老一中一少,三人穿着统一样式的衣衫。
老的发型散乱,衣领子也没理清楚。
中年的梳了一个发髻,衣衫洗得发白,但也算干净。
少的看起来刚过二十,脸颊两侧留了长发,腰间还缠了条绣了金边的腰带,看上去最阔气。
眼神不好的守卒终于看清了,他抿了抿嘴,小声道:“这地府,难道还发制服?”
旁边守卒白他一眼,显然,他们都觉得这眼神不好脾气也不好的守卒,其实脑子也不好。
“您老去问问?”
旁边守卒道。
眼神不好的守卒不疑有他,走过去拦住三个人,“你们哪来的?”
三个人互相看一眼。
年少的那位挺胸上前一步,“城西邓家人,让开吧。”
话落。
所有守卒脸色同时一白。
少年人以为他们认出了自己,刚准备转头向自己两位师兄介绍留都城。
谁知他刚回头。
后面忽然响起几道惊呼。
“鬼!!!”
“真有鬼!”
“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