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将原本属于小丫头的小小衣服给她穿上，再把母亲舍命留下的单衣一丝不苟的穿在小丫头身上。
母亲的衣服对于五六岁大的小丫头而言，当然是很大的，衣服穿上以后，就连脚都看不到了。
墨城又捡起一件棉布衣服给小丫头穿上，顿时将小丫头娇小的身躯变成了一个看起来胖乎乎的笨企鹅，棉布衣服的下端拖到了地上，看来是有点太长了些。
不过墨城并没有在意，继续把地上那一大堆衣服一件件的捡起来穿到小丫头的身上，将她娇小的身躯越裹越‘胖’，除了精致的小脑袋以外，就啥也看不到了。
小丫头看着哥哥又去捡衣服，一脸嫌弃的赶紧阻止道:“够了够了，再穿就动不了了！”
墨城闻言愣了一下，看了看地上足足还有四五件的衣服，摇了摇头道:“不够，最起码还得穿两件。”
说完，不顾小丫头的反抗，愣是又给袖子都穿不进去的小丫头身上裹了两件。
直到这时，墨城才停下手中动作，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嗯，这样就不会冷了。”
小丫头欲哭无泪，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哥哥啊？
我虽然知道你是怕我冷，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大人穿的衣服，穿在小丫头身上，衣袖什么的，本应该宽大到根本找不到她那细细的胳膊才对。
但在墨城一件又一件的棉衣套上去后，小丫头的衣服也不晓得大了，袖子也塞满了。
不过不是衣服合身了，而是都被衣服塞满了，塞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没有。
虽然已经再也穿不上去了，但墨城却还是觉得应该再穿一件的，才加了六件衣服，哪里够？
此时的墨城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简单的数个数还是可以的，他没有记错，确实是六件。
小丫头被抢得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单薄内衣，墨城抢回来那两件原本属于小丫头的衣服，是没有算在加衣服的数量里的。
也就是说，算上小丫头自己身上一件，抢回两件，添加六件，其实已经有整整九件衣服了！
如果穿的是差不多体型的衣服，别说九件了，就是五件都不一定能穿下，要知道这可是厚实的棉衣啊！
看着哥哥的目光还在地上的衣服和自己之间晃悠，小丫头哪里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连忙笨拙的退开两步，惊慌道:“不穿了，真的穿不下了！”
墨城摸了摸下巴，却是一时间忘了自己跟人玩命的打过一大架，顿时差点痛得跳起来。
不过看到妹妹还在一旁盯着自己看，他瘦弱的身躯微微一震，连忙哈哈笑着转移小丫头的注意力，笑道:“哈哈，你不穿算了，大不了我穿呗！”
为了不让妹妹发现自己浑身的伤，墨城麻溜的背过身，把地上仅剩的三件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
因为背过身的原因，小丫头根本看不到自己哥哥每穿一件衣服都要龇牙咧嘴的模样。
看着剩下的衣服都被墨城穿了，小丫头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不用再穿衣服了。
之前晚上冷的时候，她是多么的希望有穿不完的衣服，那样的话，爹爹和娘亲就不会死了。
然而，经过了刚刚这么一遭，小丫头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讨厌穿衣服，尤其是哥哥给自己穿！
看着墨城一身轻松的样子，小丫头生平第一次羡慕起衣服少的人来，原来衣服少也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情呀？
……
第二天一早，又到了大周士兵们来巡逻的时候。
一般这种时候，都会看到大周士兵像拖死猪一样拖走夜里被冻死的飞火流民，然后在固定的地点烧掉。
因为夜里没再受冻的原因，小丫头此时还在自己哥哥身旁恬静的睡着。
这是她跟着爹爹和娘亲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以后，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大周士兵从不远处拖走了几具冻僵的尸体，其中有彪形大汉，也有妇孺。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那个抢墨城和小丫头衣服的大汉，顿时犹如见鬼一般的朝墨城看去，却见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拖尸体留下的拖痕。
亲眼看到墨城和小丫头被抢的人都一脸惊惧的看着墨城，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平素善良到有些懦弱的少年会这么凶狠！
每一天，大周军队都会给飞火流民发放食物，少年除了一定要拿到给妹妹吃的食物之外，自己只要有得吃，哪怕随便吃点都可以。
哪怕是大周士兵亲自发到他手上的食物，别人都可以抢走，只要不抢另一份，他一般都会忍下来，还傻傻的笑着说:“你很饿的话，就拿去好了，给我吃一口就够了。”
因为少年一贯的忍让，人们都以为他软弱可欺，抢他的东西吃，那是司空见惯的事。
今天你抢，明天我抢，后天他抢，反正天天有人抢他。
可就是这么懦弱的一个小小少年，却用他瘦弱的身躯打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抢回了自己和妹妹的衣服还不说，还反过来抢了对方的衣物。
就像彪形大汉给墨城和小丫头留了一件贴身的内衣一样，他也给对方留下一件单衣。
虽然不足以让他抵御夜晚的苦寒，但却能让他不至于光溜溜的冻死，然后大庭广众之下被光溜溜的拖出去烧掉。
至于被拖出去的妇孺，其中确实有彪形大汉的家人，她们的衣服也是墨城抢走的。
他不是在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只是在为自己找回公道的同时，再替天行道。
这一家三口人身上的衣服实在太多了些，衣服的质地也有很大差别，显然也是大汉从别人身上抢来的。
换句话说，大汉为了让他的家人活下来，恐怕已经害死了好些人。
既然大汉的妻儿身上也背着人命，那她们自然也是死有余辜的！
或许让人会觉得抢衣服的是大汉，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不应该被墨城这样对待。
但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她们，大汉就算会害人，恐怕也不用抢那么多衣服吧？
因为她们的存在，所以大汉抢了更多的衣服，害死了更多的人。
那么，她们的存在是否本身就是一个错呢？
不说别人，单就墨城和小丫头而言，如果不是他把衣服抢了回来，那他和小丫头是绝对撑不过一个晚上的。
现在被拖出去烧掉的，恐怕就是他和小丫头了，而不是大汉和他的家人。
……
经历了被集中隔离观察的那段苦难，墨城就一直在质疑爹娘生前教给他的是非观和善恶论。
爹说，人只要坚持正义和善良，总会有善报的。
娘说，人只有与人为善，他人才会与你为善。
爹和娘都说，不管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成为一个恶人，因为恶人是一定不会有善终的。
可是他在爹娘死后也一直保持着善良，一直与人为善，却总是被人欺负，让他一次也没有吃饱过。
难道这就是爹娘说的好人有好报吗？
如果这就是好人好报，那我并不想要啊！
我不想做一个好人，我只想让自己能够吃得饱，我只想丫丫能够穿得暖……
我不想做一个恶人，但我也不想做一个好人，因为我做好人的时候，总是被人欺负。
我不做恶人，但我也要让别人不敢再来欺负我，不敢再来欺负丫丫。
如果一定要有人死，那就让别人去死吧，我不会让自己死，更不会让丫丫死！
……
墨城一直在自责，认为自己终究是辜负了爹娘的教诲，走上了他们所说的歧路。
直到有一天，他进了护道院，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肯定他的价值观的人。
那个人，就是孙平！
一个从小在欺辱中长大的人！
他的前半生，既说不上是恶人，也说不上是好人。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的前半生甚至都不算一个人，谈什么好坏？
他前半生的追求，不是做一个好人或坏人，甚至连做一个人都不敢奢望，他就像一条狗一样天天跟在韩吉身边。
他没有资格拥有自我，他只是一条被韩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活下去，是他唯一的追求，哪怕活得就像一条狗，他也要拼尽全力的活下去。
因为只有活着，只能拥有改变人生的可能，才有真正活成自己的希望。
如果你在当一条狗的时候，不堪受辱的死了，那你就永远都是一条狗！
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了墨城，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他活着，所以他现在摆脱了韩吉的控制，不再是韩吉的一条狗，反而可以随时把他打得像一条狗！
事实上，从孙平带着墨城去赴韩吉之约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韩吉的凄惨下场。
即便韩吉让人用八抬大轿去请孙平，他也还是会被孙平找其它的理由暴打一顿。
不是因为韩吉对孙平不敬，只是因为他拥有给墨城做教材的资格，让墨城能够真正理解什么叫做活着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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