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有没有那种以一当十的功夫?”
清风道骨的老者捋顺下巴的一撮白色山羊胡,轻轻摇头,笑道“没樱”
少年大失所望。
老者忽然睁眼,剑气如虹,贯日而起。
“但我有一招,可挡万骑!”
…………
少年今岁二八一十六,若是寻常百姓家,早该在私塾中,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念那春秋十八经。
但少年身上的紫金五爪蟒袍,却注定了他不能与寻常百姓相提并论,这一生理所应当的会少了许多欢声笑语。
尊贵为太子殿下的萧暮语,呆坐在雕龙走凤的阶梯上。
此时本该早朝,但身后的太和殿空无一人。
对此,太子殿下见怪不怪,这已经连着半个月未上早朝了。
原本就不怎么常见的父皇,这下更是彻底不见了踪影,前些日子侥幸远远撞见了一回。
但穿着厚重铠甲,面容憔悴的父皇,根本没功夫停下来听他请安。
身后跟着几个武艺卓绝的将士,带上皇城里所有的禁军,奔出皇城。
“可儿,西凉来犯,你父皇能顶的住不?”
太子殿下两只手撑着脑袋,看向身边的贴身侍女。
侍女本叫梦涵,打入宫,当年老太后尚在,瞧见这丫头可爱喜人,便赐名可儿。
太后故去后,她便被分来给太子殿下当贴身侍女。
前前后后服侍了近十年,但却一直铭记当年太后的话,尊卑有别,从未因为跟太子有交情便做出什么僭越之举。
侍女眉宇微邹,她自进宫,不懂兵法谋略,也不懂世上武夫可以力拔山兮。
但现如今皇上亲征,护着皇城的禁军全军出击,宫里的大太监、嫔妃侍官拼命敛财,打算出逃。这几日没了禁军阻拦,后宫里直接少了一大半。
总总的这一切,便是再不偕下大势之人,也能看出这太子殿下的大炎王朝即将不保。
但身为皇城婢女,若是事事都把心里话明,那么她也活不到今了。
深知宫中言行的隐晦,可儿行了个万福金安,恭敬道“陛下上承恩,下得万民,身旁更有太子师严先生在侧,严先生号称万刃,一人可挡万骑。西凉此行必是有来无回。”
太子淡淡一笑。
身居皇宫,又身为太子,他岂能看不出大炎将亡的局势?但往往谎言更能让人欢心。
“西凉自西而起,短短半年,攻下九洲六十四郡,现如今已经攻自皇城外。
父皇身边要兵无兵,要将无将,现如今连禁军都拉入战场,已然是最后的挣扎。
我没见过西凉军队,但短短半年,攻下九州六十四郡,想来战力非同可。
顶多再半刻钟,师傅严承希便会耗尽毕生修为,使出开一剑,破去西凉万骑。
然而,西凉号称百万之师,即便夸大了些,但少十万铁骑,二十万步兵也是有的。
破去万骑,剩下的二十九万兵甲,一人一口唾沫,一样能把师傅淹死。
父皇此生头一次出征,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甚至有去无回。
而后,西凉大军策马入城。
没了禁军的皇宫,如何抵挡?
大炎,必亡了。”
太子殿下两手撑着脑袋,抬头仰望,乌黑云层压地,山雨欲来,犹如铁骑濒临城下,即将攻城。
侍女可儿捂嘴涕泪,浑身颤栗,但却不敢哭出声。
忽然,一道惊剑气冲而起,恍若一座拔地而起的山,以开之势,破开云层!
阳光倾洒而下。
萧暮语陡然起身,望向如虹剑气,神采奕奕,眼中少有低迷,更多的是无比敬佩。
“师傅走好!”
太子殿下仰大叫一声,嘴中大笑,眼中泪花流淌。不知是喜是悲。
语落,剑气消退,云层闭合,倾泻不过半响的阳光再次被掠夺回云层之上。
萧暮语朝着皇城外,重重跪下,庄重磕头。
侍女可儿下意识跟着跪下,浑身颤栗。
片刻后,太子起身,脸上无悲无喜。
身为储君,帝王心经的喜怒不形于色,他已然练就得炉火纯青。
“反正大炎将亡,你不妨僭越一回,陪我坐会?”
萧暮语拍了拍身旁的石阶。
侍女可儿轻咬红唇,“奴婢不敢。”
太子殿下笑了笑,不再强求。
片刻后,侍女终于僭越了一回,轻声问道“太子不逃?”
萧暮语大笑三声,极为洒脱,“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是太子!”
————
大炎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当朝子国门自刎,血溅高楼数尺。
大炎子民便是再如何愚笨,也该知晓大炎已亡。
有志者,抽出锄头捕,欲要与国共存亡。
西凉大将赵毅挑起先皇遗体,犹如扛着旗帜,勒马入城,大呵道“若是再有反抗者,西凉屠城!”
语落,蠢蠢欲动之人驻足,扔下称不上兵器的刀具农具,嚎啕大哭。
他们死便死了,但城中还有数十万老弱妇孺,若是因为他们一时的冲动导致妇孺陪葬,那可就是理难容的大罪过。
皇城一破,皇宫内剩下的人便鸟兽具散,乱成了一锅粥。
听闻西凉军队并不屠城,一众女官婢女竞相争抢财物,偷摸出宫,混迹在寻常百姓家里。
倒是有些从头到脚没点男人模样的殉们展现出了最后的尊严,扛着些叫不上兵器,但却能打饶物件,冲向敌营,自寻死路。
掌管玉玺的中车府令赵大人可就没了这番气魄,带着玉玺和一干不想死的太监,早早便跪在了皇宫外,想靠着玉玺换个一官半职,盼着东山再起。
“丫头还不跑?”
太子殿下诧异的看向身边这个贴身伺候了十几年的侍女。
侍女浑身颤栗不止,但还是强忍着恐惧,回应道“主子求死,奴婢不敢苟活。”
萧暮语咧嘴一笑,“若是没有西凉来犯,我能顺利登基,必定让你做后宫最大的官!”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皇宫,走在平日里士大夫行走时都需要脱靴低头的皇道上,直奔太和殿而来。
此时,供做上早朝的太和殿四周,除了太子殿下和贴身侍女外,空无一人。
马车停在台阶下,隔着长长的阶梯跟太子遥遥相望。
太子爽朗起身,拍了拍紫金蟒袍,慷慨赴死般走下阶梯。
身边婢女紧随其后。
马车并不堂皇,久经战火洗礼,早已黝黑不堪。
但那车帘子显然是精心换过的,洁白无暇。
驾车的是一位中年剑客,早在马车驻足时,剑客便下车牵马,面色古无波澜,矗立在马车旁,犹如一座巍峨大山。
不知道还能不能称得上太子殿下的萧暮语,停在距离马车五尺之外,脸上无喜无悲,平静道“听闻西凉王马腾有一女二子,自立登基以后,全都册封了名号。长女封骄阳公主,掌管荆襄九郡,平日自称郡主,一手捭阖之术玩得如火纯青,此次出征,便是由她辅佐大将军赵毅。想来,马车里这位,便是号称文不输李杜,貌不下西施的马嘉佳马郡主了吧。”
马车帘子掀起一角,一柄细剑从马车中缓缓探出。
还穿着蟒袍,但已经不是太子的萧暮语眯起眼睛,想看看这个害得他国破家亡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模样,是否真是传言上所的那样,颜不下西施。
然而帘子掀起来的大仅仅能让细剑伸出,郡主容颜却是无法探寻。
侍女可儿瞧见细剑,吓得大惊失色,但却不知从哪升起些寻常女子不常见的气魄,跨出一脚,伸开双臂,挡在太子殿下身前,叱喝道“你想做什么!”
车帘子下,隐隐看得见身啄郡主淡淡一笑,收回细剑。
“忠心可嘉。”
而后,头一转,看向站立牵马的护卫剑客,不冷不热道“赵二,赐白绫三尺。”
萧暮语面色一变,一把推开侍女,踏前一步,叱喝道“马嘉佳,大炎和西凉胜败已定,你为难这侍女做什么!”
马车内女子仅仅了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