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式微瞧着这情形就很纳闷,便问也过来参加这次宴会的安氏道“三嫂嫂,按理说皇后作为太子的生身母亲,合该在太子纳妾上头有着很重的话语权,并明月姐姐还是在皇后身边做事的,若是皇后不允明月姐姐为太子奉仪,大可以直接不给人就是了。”
“如今既将人许给了太子,怎的如今又故意为难?”
谢家偏居一隅,对深宫里头的秘闻自然不甚清楚。
“那自是因为太子纳澹台姑娘为奉仪的事情,是绕过了皇后这一环节,并直接求到了孝帝的跟前。”因着澹台明月到底涉及到沈国公府,因此对于澹台明月被封太子奉仪的事情,沈家格外打听了一下。
原就是太子李恪当着皇后的面,求孝帝将澹台明月赐给他。
“皇上对于与皇后所生的独子从来都是爱惜的,更不要说李恪即位太子以来,从来循规蹈矩,从未有丝毫省察踏错,使得皇上对太子越发满意,而今太子不过这一点小小的请求罢了——况皇上也知道澹台明月确实是有着才干的,若是能辅佐太子,可谓大有裨益,再加上这一阵的时候皇后在所有人跟前表现的都是很重要澹台姑娘。”
“故而皇上也以为,纵使皇后记恨着从前澹台老大人进言让皇上休弃了皇后,但对于澹台氏的女儿澹台明月,确实是真心喜欢的。”
“因此种种考量之下,皇上便应允了太子的请求。”
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李式微不由得想起了上一回她与安氏寻澹台明月的时候,那时澹台明月答应劝说沈萧寒另娶时还说她是有着旁的退路可走的。
如今看来,这退路便是太子李恪。
身为萧太后的外孙女,李式微自幼自然常常跟着凤阳长公主来往于宫中,但因为萧太后对皇后的厌恶,因此李式微同太子李恪这位表兄其实来往得甚少。
从前只听人说太子李恪温文尔雅,是与皇后齐氏完全不同的人,那时候她还觉得到底是母子,再有不同,太子也合该是听着齐皇后的话的。
如今所见,却也不尽然。
起码就澹台明月这事上,李恪可谓是公然违背了齐皇后意欲用澹台明月牵制沈国公府的意图。
“那明月姐姐对李恪究竟是真心喜欢,亦或只是想借着这事让寒哥儿彻底死心,并通过太子李恪,来达到自己报复皇后的目的?”她这里与安氏寻思着,其实心中已有了计较,那自然是后者。
古筝声起,然还没有弹一个音符,便听得“铮”的一声响起,齐皇后所送给澹台明月的古筝竟是断了,一时间舆论哗然。
澹台明月面色如常的起身,同齐皇后派过来的近侍道“真是对不住,这”
古筝既坏了,自然不能如齐皇后所命令的那般,与众宾客弹曲子。
她很无奈的表示“要么等私下里的时候我去寻皇后,再与皇后弹几曲,以表歉意?”
齐皇后的近侍很是不悦道“皇后所送给澹台奉仪的古筝,乃是名筝,奴才们过来送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怎的不过刚到了奉仪的手中就成了这般,莫不是奉仪有意忤逆皇后的意思,故意将古筝弄坏。”
“公公息怒。”澹台明月双膝跪在地上就说,“我也不知这是为何,但再名贵的古筝,置放的时候长了,多少也有些腐朽,毕竟方才众人所见,我是真真的只碰了那古筝一下而已,然后它便断了。”
“但诚如公公所说,它终归是在我的手里被损毁的,故而我愿意接受惩罚。”
澹台明月面对齐皇后所提出的两难的问题,终是以牺牲自己,保全了太子李恪的颜面,又不至于背负上忤逆齐皇后的罪名。
这时太子李恪匆匆赶来,为澹台明月说情道“今儿终归是我与澹台明月的大喜日子,母后为人素来宽容,想来也不会在这等小事上并这个时候与她计较,且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就且过去罢。”
那近侍仍旧不甘心道“纵使有太子求情,可到底也要小惩大诫,便使得澹台奉仪于今儿个晚上跪到皇后寝宫的外头求得皇后的原谅罢。”
说罢方才施施然的退下。
太子面有不忍道“你且放心,等今儿这事完了,我便去母后跟前替你求情。”
“不用。”澹台明月面上挤出一抹笑来,“太子能将我从皇后跟前要过来,已是给了我极大的帮助,我怎的还能得寸进尺让太子为了我与皇后生出更大的嫌隙。”
“你呀”
太子有些无可奈何说“澹台家那事明眼人都清楚一切不过是陷害罢了,是母后对不住你们家,如今澹台家就剩了你一个,我便是为赎罪,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后将你利用殆尽,从前是你不肯接受我的善意,如今倒是肯了,偏还事事为我着想。”
澹台明月面上尽数是一抹苦涩的笑,“皇后是皇后,太子是太子,只是我能将皇后与太子分的清清楚楚,可天下人却不能,他们少不得将皇后的罪过给安到您的身上看,到时候您又该如何自处?”
太子李恪并不仅仅是皇后膝下的独子,也是孝帝膝下唯一的儿子——先前萧皇后嫁给孝帝几年里都未曾诞下子嗣,最后是过继了宗室之子到膝下,而那宗室之子在萧皇后被废后自然是回到了本家里。
至淑妃虽诞育一子,尔后那一子却也夭折。
接着便是齐皇后盛宠数年而不衰,加之齐皇后本性狠厉,连孝帝宠幸旁的妃子都不允许,更不要说让旁的女子怀上孝帝的孩子了。
所以太子李恪竟是如今孝帝膝下唯一的孩子。
太子却道“天下人的看法又岂是我能左右得了的,再者母子本为一体,母后做下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身为其子,却不能劝诫其一心向善,原便是有错的,记恨便记恨罢。”
他说着突然咳喘了几声。
澹台明月是知道李恪身子素来弱的,忙道“太子且少说些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