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很快发现到不对劲,他忙端起望远镜。浓雾笼罩的人影被带得扭曲,但它的爬行动作,陈陈全都看在眼里,手心里忽然出了汗,他端着望远镜的手捏紧了些。
人影的爬行动作极其不自然,不像活人那样纤细柔软和行动自如,相反还有一点僵硬,像手和脚都绑了一捆硬直的树枝,老学者所说的果实是这种看起来很怪异的‘人’?毫无疑问了。
僵直的人影离疯老头大概还有二十多步的距离,陈陈不自觉为他捏了把汗。他忧心忡忡地问:“那东西不会把那个疯老头吃了吧?”
老学者低声道:“不会,只会把他捉了去。”
“捉了还不是去吃?”陈陈说,“它要是捉,我就射箭怎么样?”
老学者一瞪眼,低声喝道:“叫你什么时候射你就什么时候射,忘了?”
被老学者这么一呵斥,陈陈不敢再说话。他再看去的时候,人影刚好和疯老头对上眼,陈陈差点喊出来,因为他看清楚了那张人影的脸。
是马川,之前在沙漠里面逃跑的马川脑袋。他脸上的伤口翻出的肉已经发白,和他脸上的皮肤一样白,惨白,如同在水里泡了几天几夜,已经发皱了。面无表情的脸加上一双没有生气没有眼白的瞳孔,看起来诡异得很。
他原本已经没了尸身,可现在又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具,正和那个脑残拼凑在一起,那具尸身体格明显比马川脑袋原本的体格要大得多,而且穿着就是之前陈陈在客栈里见到的猎胡的兽皮外袄加麻布内衬,但现在又破又脏了。
应该是死在什么地方的猎胡,现在却被司巴神人柏当做马川脑袋的手和脚。那尸身的四肢却已经干瘪了,可靠此填充的,是冒了头的枝干。陈陈明白为什么看起来爬行姿势这么不自然了。
巴疯子道:“就让那个玩意儿把癫老头捉走了?人柏我可没瞧见。”
老学者盯着“马川”脑袋的动作,道:“马匪头子会往回爬,等他引过来以后,你再把马川小家伙的脑袋留住。”
马川一愣,道:“留我的?”
老学者失笑道:“是那具尸体的。”
马川反应过来,往前望去,诧异道:“怎么是他?能找到一模一样的人脸,再组成一支队伍朝漠北前进的,我想只有王朝的人才有这能力了吧?”
陈陈奇怪地看着马川道:“那就不清楚了,不过合着你没看那具尸体啊?我真该把望远镜给你看看。”
马川低声道:“看了,现在才仔细看清楚,我一直注意的是那个马匪的反应,可他真跟个傻子一样。”
疯老头还在痴痴地笑,“马川”的脑袋几乎都要贴着他的脸了。出人意料的是,疯老头没有吓得往回爬,而是一把抱住了在他面前的“马川”尸身。他哈哈笑,看起来十分高兴,“好儿子乖儿子,你总算回来了,回来了!”
巴疯子要动手,老学者制止了,他道:“你现在去把握有多少?你把他吓跑了,人也没了,人柏还没引过来,到时候可真要破釜沉舟,不是它死就是我们撤了。”
巴疯子显然不是干看着的性格,他说:“那就这样待了?癫老头不过来我不动手,还不是会被捉去?”
老学者沉声道:“马川小家伙的脑袋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动手,不然不准行动!”又盯着巴疯子,“你要是再敢擅自行动,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巴疯子咧嘴一笑,“像我这号人,最擅长的就是服从命令,您说是不是,老队长?”
老学者没有理他。那疯老头几乎要抱住“马川”的尸身打滚了,“马川”张口要从嘴巴里吐出什么,但到中途又闭上了,忽然也抱住他,两只手伸长,冒出了枝条,又把他捆了个结实。
陈陈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把绳子给解开了!”没有人说话,到现在这个关头,解不解开绳子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马川两只手抱住他,在胳肢窝的地方又长出细长的枝条,当作前肢,爬行回转,朝山口又慢慢爬去了。
眼见就要功亏一篑,陈陈比谁都着急,见老学者没反应,他忙提醒道:“他要跑了!”这时,布扎木突然从洞口出来,他一边擦干净身上的天山岩粉末,一边对老学者:“我去把那东西引过来。”老学者显得很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巴疯子笑道:“头一次见老布这么主动做这种事,这可是怪事了。”
布扎木反拿着那把钝了的小刀,矮着身,从一边的石块,猫到另一边的石块,动作又快又老练,在到中间位置的时候,一个翻身纵跃,故意发出了踩碎石块的声响。“马川”像没听到,布扎木一笑,拾起碎石子,打了在疯老头的身上。一直抱着“马川”的疯老头,痛得蹭地一下抬起头,看着自己慢慢朝山口的人柏逼近,舒心的表情一下变得惊恐,他大喊大叫,开始胡蹬乱踹了。
“马川”歪着头看着他,喉咙滚动,发出嗬嗬的声音,突然张开嘴,伸出了像触手一样的虫,要往疯老头嘴里钻。也不知道疯老头是真疯还是假疯,他立马闭上了嘴,惊恐地挣脱,可那虫已经爬上了疯老头的脸,有钻他鼻孔的趋势。
又是一颗石子飞过来,直接打歪了“马川的”脑袋,那像触手一样的虫,受惊似的钻回了“马川”嘴里。见打中了“马川”的脑袋,布扎木立即躺在地上,学者疯老头的动作,开始大喊大叫,胡蹬乱踹。
陈陈笑道:“这布大侠学的也太像了,要不是亲眼看到他这样,光听喊声的话,我肯定会以为这俩人是一个德行。”又对思姑娘说,“布大侠到底是你的谁啊?感觉你们的关系很复杂。”
思姑娘没空理他,一直紧张地看着布扎木。
没有天山岩遮盖的气味和疯老头一模一样的喊声和动作似乎都在吸引“马川”的尸身,他看着面前的疯老头,又看着在中间位置胡蹬乱踹的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他面无表情地朝布扎木过去了。疯老头一直在叫:“好儿子乖儿子,快放老爹下来,老爹下来给你吃好肉好酒。”也一直胡蹬乱踹地挣脱,“马川”的手部缠绕伸出的枝干牢固得跟个铁笼子一样,硬生生钳住他,根本挣脱不了。
疯老头忽然呜呜地流了泪,他道:“老爹不再丢下你,老爹还要给你好酒好肉吃。”“马川”的尸身已经离山口有一段距离了,离布扎木也越来越近。
老学者松了口气,这时道:“行了,过了理想的位置,一有不对劲就可以动手了,不过,有布扎木这家伙一人就足够了。”
巴疯子靠在一边,枕着头:“那正好,我也想多休息休息,给老布记上一账,下次有机会请他喝酒。”
布扎木没有再喊没有再踹,他嘴角露有笑意,他正看着要贴上他脸的“马川”脑袋。近在咫尺,布扎木连心跳都没有加快,他甚至都看清了“马川”惨白脸上发皱的褶痕,还有翻起白肉的伤口。
“马川”脸上的伤口很钝,虽然无法辨别,可布扎木还是认得出来,不是他伤的,他出刀很快,也从来不留下伤口,这是朴刀劈出来的,只有朴刀的刃才能劈出弧形的伤口,才能将一半的脸皮活生生地剥掉。
“马川”脑袋这次没有张开口,而是伸出生长的枝条捆住布扎木的腿,要将他拖走。就在要触及到他腿的时候,布扎木突然出手,他用手肘和另一只手扣住“马川”的脑袋,向后一翻,一拧,没有骨头扭转的声音,“马川的头”活生生拧过了一百八十度,那没有生气的眼睛似乎没有了焦点。
布扎木一手扼住“马川”脑袋的下巴,一手反拿钝刀,刀光一闪,他已经提住了“马川”的脑袋。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睛彻底是没了生气,下一秒,只听“叮”的一声,那把钝刀直接将“马川”的脑袋钉在了地上。
捆住疯老头的枝干松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脑袋失神了,他突然抬起眼,恶狠狠地盯着布扎木,咬牙切齿道:“你杀了我儿子杀了我儿子!我要杀死你杀死你!”他扑上他。
结果可想而知,布扎木拖着疯老头过来了,地上的疯老头又哭又笑。
陈陈突然一抖,他明显听到山口位置的人柏震颤,要从沙海里钻出来似的。
而这个时候,天刚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