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问:“一个过路的人救起你,然后给了你这杆烟枪?他长什么样?”胖老板认真地回想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不是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是根本没看清楚他的脸,话少又戴了帽儿,藏住了脸,不清楚。”
陈陈又问:“他身边有没有狗,身后有没有背一把刀?”胖老板仍是摇头。陈陈心里还抱着黄起敏没死的希望,但他确实是死了,不管他在他的世界里多么特别,也不管他知道多少秘密,死了就是死了。
老学者上前一拍桌子,他打算恶人做到底,大声道:“别管什么脸不脸的,我就想知道这小子花了一千零六的银你不肯卖,我花了三千的价,你为什么还不卖?我看你亏本也正常,哪有生意人不做生意的理,你见过没?”
胖老板还真怕这一套,他苦着脸说:“您还别说,要是放在之前,我肯定屁都不放一个就卖了。主要是我吃过这样的亏,人家出高我好几倍的价买我的玩意儿,我当时想这人不是脑子不好使就是有银没事干。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胖老板气得一拍大腿,“那狗腿子给我银是黑货!正主过来找我茬儿,我也没地儿说理,人生地不熟的,只能花钱免灾,东西没了不说,还赔了高价的银。结果结果....那群狗腿子是他妈一伙的!专门骗我这种初来乍到看起来老实的人。我还特意留了两撇胡子呢,没想到又遇到硬茬......”
陈陈差点乐了,这胖老板奸诈的气息是装出来的,难怪这么没定力,威逼利诱一下就交代在这了。他说:“行了,这东西你就好好留着吧,那个和你不相干的人想拿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过来拿了。”
“哎!”胖老板连忙拦住他说,“那可不行,说送几位爷就送几位爷了,我现在倒是发现,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是祸事的源头,不把他好生解决了,我睡觉都睡不踏实。”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胖老板把匣子工工整整放在陈陈面前。陈陈还是拿了,胖老板苦着脸不说话,临走的时候老学者把手里的阴牌丢在了桌上,胖老板上前一看,脸都红润了,他道:“嘿!都说几位爷气派不凡,连骨牌都能拿到.....还是个阴牌!”
后面胖老板还在说什么,陈陈就没听清了,因为他们已经走了。出了市集,陈陈问马川,那个胖老板要是真卖了,你还能拿出一千多银啊。马川说拿不出,他要真卖还会有别的办法。
陈陈说,你咋知道他一定不会卖给你。老学者说,那个大胖子白白净净的,哪里像一直待在市集做生意的人,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这样的人怕吃亏胆子小,骂他几句吓他几句再哄他几句,不上当就怪了。
......
老学者放走消息飞走大鹰的第三天,漠北就来了几扎陈陈从未见过,陌生的人。他们穿的风尘仆仆,每个人手里还牵了一头高大厚毛的骆驼,大概有六七头。
进来客栈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中年男人,不胖不瘦,看起来结实有力,脸和裸露出来的手臂皮肤都晒得红发紫,像一个到处闯荡的过路客。他旁边的那位就比较娇小了,是个秀气的帅小......姑娘。陈陈有一点搞不清楚,女扮男装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话,为什么还要女扮男装。
他们一从市集回来还顾不上休息,老学者和马川又立马出去了。马川说老板娘不在,要陈陈留下帮忙看着客栈,临走的时候知道他会忙不过来,叫他等到过了忙点的时候再开门。老学者说如果有人敢来了,叫他们等着。
这一两天陈陈老拿着那杆玉绿嘴子的烟枪瞎转悠,他总叼在嘴里,像个泼皮掌柜一样对没人的地方训话。他从书里看过,烟枪这类玩意儿,在解放前的旧社会,特别是陇东那一块,是身份和权威的象征,还分长短,陈陈手里的就是乌木的长杆儿。要说最有身份的,就论纪晓岚手里御赐的金烟杆了,
训斥人的掌柜,或者调理纠纷说理的时候,总要拿着这个,把烟锅当高人一等的武器,阴着脸,嘴里唾沫星子乱溅,在炕沿边使劲敲锅盖,小孩不听话,训斥声未到,头上早就挨了一烟锅。陈陈正学着呢,这俩人就进来了。
陈陈忙把叼在嘴里的烟枪取下来,像痒痒挠一样挠自己的后背。他笑道:“客官要什么,打尖没人做,住店也满了,你们看,还要什么。”那女扮男装的姑娘没说话,中年男子说:“小兄弟,我找樗老,你看他还在不在。”樗老?找老学者的?
中年男子以为陈陈不知道是谁,又改口说:“哦,是樗里愚,一位年纪很大很精神的老头子,他说经常来这间客栈喝酒,你看他在不在。”原来老学者叫樗里愚,名字是有点愚。可是他不在,前两天和马川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陈陈摇了摇头,没说话。中年汉子疑惑地看了几眼,又问:“消息是从这里发出去的,樗老真的不在这里?”
陈陈反应过来,他说:“老学......樗老出去几天了,按道理快回来了。”中年男子放下心,道了一声谢,找了一个地方坐了,过一会儿,又起身,轻轻拍了拍他身旁女扮男装的小姑娘的肩,叫她别动,随后自己出去了,没一下,外头就传来他的吆喝声,他叫其他人把骆驼都圈住,再绑上铃铛。
看来,这人就是老学者嘴里说的重要的人,其中一个。可那个男扮女装的小姑娘陈陈就弄不懂了,她也是其中一个?不对吧,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重要的人不都是有特别的本事,还和老学者出过生入过死吗?怎么?这小姑娘只是看起来显小,其实已经五十多岁,还有几个孙子的奶奶了?
陈陈烙了几张奶面,烤了一盆手把肉,凑近过去。他和那个小姑娘打招呼,道:“老学者上路的时候要我好好招待找他的人,我烙了几张奶面,漠北的特产,要不要尝尝,味道还不错。”女扮男装的秀气小姑娘埋头不说话,连声都不吭,听不到声音,陈陈就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不是有几个孙子的奶奶。
陈陈拎起一根手把肉,说:“你别看只有骨头,但是咬下去,肉都在骨头里边,还有汤汁裹着,一嘴下去,满嘴都是油,是马川教我做的,要不要尝尝。”
女扮男装秀气的小姑娘有点不耐烦,她狠狠剜了一眼陈陈,又埋头不说话了。这个风尘仆仆的小姑娘有点狠劲,其他的小姑娘哪里敢带警告意味地瞪一个陌生的男子。陈陈自己拿奶面裹着手把肉咬了一口,吃到第三口的时候,那中年男子回来了。
他坐回了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身边,对陈陈礼貌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包着的饼,递给小姑娘。陈陈走了,他去一边没人的地方训斥人去了。
这俩人一直在等,没有吭一声,同他们一起牵骆驼的人好像走了。傍晚的时候老学者和马川回来了,一起进来的,还有老板娘,陈陈感觉很久都没见过她,不知道这段时间她去哪忙了。
陈陈迎上前,对他们说:“我近来练了一个绝技,叫打人偏打头,踹人踹鸡(和谐)鸡,当然,这个绝技要配合我的打狗老烟枪。”没人理他。老学者一进客栈就看到了坐在那边的中年男子,陈陈上来说完第一句话,老学者就把他挤开迎上去了。
老学者显然很高兴,他道:“没想到第一个来的是你,近来可好?我猜还不错,油光满面,脸色红润,都长得结结实实了。”中年男子笑道:“樗老还是这幅样子,理了胡子才会显得堂堂正正许多,可樗老偏偏不剃,连在漠北穿的袄衣,都打满了补丁,还是偏偏不换。喝酒的壶都坏一个缺了,该换了该换了,喝酒的东西就是命,哪里能不换!”
老学者哈哈大笑,看到了他旁边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惊奇道:“思姑娘都这么大了,唉哟唉哟,那我可老了。”说着,欢喜地摸摸她的头。
陈陈听他们在聊,凑近老板娘说:“我可好久没见过你了,最近你在忙些什么,我一天到晚都在做工,连懒都没有偷过,想法都没有。”老板娘看了他一眼,说:“只要你不跑,会结给你的。”陈陈问:“那你最近在忙些什么事,告诉我长长见识。”
老板娘说:“忙一些你不知道的事。”陈陈打算再问下去,但看到老板娘再多问就揍人的眼神,想想还是算了。他去问马川,马川也说,忙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啧啧,还有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