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容弋走近,阮辞又看见他的眼里带着点散漫的笑。
她都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错觉。
“米其林,你这是要篡位?”容弋在闵其临身旁站定,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闵其临这才注意到容弋,立刻停下转书的动作,打哈哈道:“怎么可能!”
“那你还不快走?”容弋微敛了敛神色。
闵其临起身,把手里的书卷起,回头对阮辞说:“阮辞,下次有机会再教你啊。”
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座位,还不忘在座位上对阮辞挑了挑眉。
阮辞把刚才从地上捡起来的书放好,几个刺眼的分数又开始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不停,暂时丢掉的烦恼又快速地跑了回来。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脑子像是不会思考了,只想趴在桌上放空。
“他来干什么?”容弋冷不丁问道。
阮辞微怔,随口答:“没什么,就问问成绩。”
“那你考得怎么样?”容弋顺着问。
阮辞抿了抿唇,低声道:“不怎么样……”
“可我看你俩挺高兴的,还学转书呢。”
容弋说话的语速很快,阮辞没太听清楚,懵懵地“啊”了声。
“算了。”容弋轻嗤一声,拍了拍手里的球,眼里情绪不明。
阮辞皱起眉,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正在这时,甄时欣喜地从教室外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沓答题纸,还特别激动地把最上面的那张递到阮辞的手上。
“辞辞,你太厉害了你!我听办公室的老师说,你语文这次又是年级第一,而且他们都在一起欣赏你的作文,恨不得给你打满分。”
甄时的音量有些大,惹得周围的人都来围观,嚷嚷着要看阮辞的语文答题纸。
阮辞赶紧把语文答题纸藏在怀里,非常无措地对围过来的学霸们笑了笑。
就在刚刚,容弋的每张答题纸发下来,不是满分就是接近满分,早已引来几次围观。
他随大家欣赏和瞻仰自己的东西,能轻松自如地应对这样的场面,可她做不到。
或许是没有足够的底气吧。
甄时看出阮辞的局促,把手里的答题纸递
到那几人手上,“大家帮忙发一发吧。”
人群散去,阮辞这才得以喘息片刻。
“辞辞,我每次写作文都跟挤牙膏一样,难得很。”甄时坐下,开始向阮辞取经,“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把作文写得这么好啊?”
阮辞一边将语文答题纸和其他答题纸放在一起,一边说:“其实我之前写作文也很差,经常被我妈妈凶,我就跟她赌气,每周末都去书店看书,后来写作文好像就有很多话可以说了。”
“南漫书店?”容弋又突然出了声。
阮辞怔住,侧头对上容弋的目光,“你怎么知道?”
容弋眼神躲闪,撇过头不再看阮辞,语气随意:“猜的。”
阮辞心下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没等她多思考几秒,甄时就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辞辞,你能给我列一份书单吗?我想在你徜徉过的书海畅游!”
阮辞笑着点头。
上课铃响起,甄时转回身子,阮辞也抽出被自己压在最底层的卷子,开始面对残酷的现实,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思考自己在考场上没顺利解答的题。
四十分钟的自习课很短,阮辞不过才堪堪思考了两道题,下课铃就再次在耳旁响起。
甄时拉着阮辞一起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路过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开着,吉寒林在门口的饮水机旁接热水,对着办公室内的人说话。
“这次你的各科成绩都考得很不错,尤其是理科。下周年级上会组织一次竞赛考核,你作为转学生,也选两个科目报名去考考,成绩好就可以参加竞赛培训。”吉寒林满面笑容,“争取在比赛中拿奖,获得清北的保送名额!”
“嗯,我想好了,报物理和数学。”
清冽又坚定的少年声音从办公室的一角传出来,不见其人,却闻其声。
阮辞心一跳,和甄时对视一眼。
甄时脑瓜子比她转得快,连忙把她拉到办公室的外墙旁,面对面站着,让别人觉得她俩似乎在悄悄谈论着什么,可事实上两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办公室里的谈话。
“好啊。我就说你小子看着吊儿郎当的,
实则心里啥事儿门清。”吉寒林大概是接完水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声音小了几分,但话里的笑意依旧,“每次我去教室检查自习的时候,人家都在埋头刷题,你小子倒好,拿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你那些作业是什么时候做的。”
“老吉,那些作业又不难。”容弋说得轻描淡写。
吉寒林笑了几声,提醒道:“那你之后可得利用时间刷竞赛题了哟。”
容弋:“嗯。”
吉寒林突然想到什么,打趣容弋:“你上自习课看书,晚上回家做什么?看纪录片?报纸?”
容弋笑,开口的语气平静,却透着股少年意气:“刷竞赛题。”
吉寒林一惊,话里的惊喜和欣赏之情快要溢出来:“哟,你小子!居然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阮辞战战兢兢地站在办公室外,把办公室内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她脑海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和容弋的距离太过遥远了。
他对自己的未来有那么清晰的规划,他受到所有人的关注和欣赏,他是随时能给人带来惊喜的少年。
也许从他坐在她身旁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明白,她和容弋是两条离得很近的平行线,看似很近,却永远不会相交。
“不过你小子也别得意,你的语文成绩还不是输给你同桌。”吉寒林突然道,“我听语文老师说,人家一篇考场作文都可以直接拿去投稿发表了。”
阮辞全身一僵。
他们居然会突然谈论她。
“没办法啊,咱没人女孩儿文采斐然啊。”容弋话里的笑意散漫,语气不着调,“写不出来那么优秀的作文。”
吉寒林似是想起什么,又道:“那你赶紧回去找你同桌学学,顺便帮你同桌提高一下她的理科成绩。”
“好嘞。”容弋应得轻松。
阮辞正准备拉着甄时赶紧走,却听另一个声音突然在办公室响起,是上一个课间来教她转书的闵其临。
“吉老师,咱们之前不是说月考后换座位吗?”
阮辞赶紧停下,又认真听里面人说话。
一颗心比刚才还跳得厉害。
吉
寒林回答他:“是啊,但是之前有班委给我说现在大家都和身边的人混熟了,暂时不想换位置。”
闵其临立马说出自己的想法,声音很洪亮:“可是,吉老师,咱们要是不换位置的话,就只和身边的人熟悉,其他同学就还是跟陌生人一样,我感觉这样不利于班级凝聚力的形成。”
吉寒林似是觉得有道理,又问:“容弋,你觉得呢?”
阮辞屏住呼吸,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我啊,我觉得换位置挺好啊,多认识认识班上的同学。”容弋说得很随意,彷佛在谈论天气。
可办公室外的阮辞却犹如突然身置冰窟之中。
很难说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知道可能是这个回答,知道这个回答会让自己难受,知道自己不应该为此难受,可终究还是难受。
她知道容弋的回答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在容弋心中只是一个临时同桌,没有分量,没有特别之处,意味着容弋还想要认识更多的男生女生,结交朋友,扩展人际关系。
她当成宝藏放在心底怕被人窥见半分的少年,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同学而已,而这样的同学,还有很多很多个,有的比她成绩好,有的比她幽默有趣,有的比她开朗大方。
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和容弋发生更有趣的故事,有更多的情感羁绊。
阮辞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而普通。
她吸了吸鼻子,思绪游离在外,连站在她身旁的甄时都忘记了,独自往教室走去。
离上课还有一两分钟,教室里喧嚣依旧,阮辞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放在左侧的都移到了右侧,整齐地放在购买的小书架里,形成厚厚的一层壁障,隔开自己和容弋。然后,又将自己的椅子往左侧移,既方便写字,又能离容弋远一些。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如果谁要离开她,她一定会先离开,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大概是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吧。
伴随着上课铃响起,闵其临风风火火跑到她身边来,话里满是欣喜和期待:
“阮辞,吉老师说明天排名下来了,按排名换位置,到时候你和我同桌吧!我教你转书!”
阮辞本想委婉拒绝,说自己的排名靠后,应该没什么选择。
但恰逢这时候旁边传来动静,椅子被人往后拖,椅脚在地上划出悠长却刺耳的声音。
阮辞很难说出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只是在那一瞬,鬼使神差地开口回答了闵其临。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