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卓然的气质,令云倾都不禁微微晃神,愣在当场。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仙人,那一定,是他的模样。
无关乎容貌,仅凭一只手腕,一截衣袖,便足以令人心折。
此时周边因为台上测出三灵根弟子而爆发出的短促尖叫和讶异,慢慢远去,只剩下,那一抹撑伞而来的身影。
临近了,只见清癯的手腕微动,拢在上方的伞面立刻偏移,随之露出底下遮掩着的,大半张脸来。
雪肤露鬓,细腻莹润堪比昆仑玉雪。
精致的宛若工笔描绘的面容,与已身所汇聚在一起的风采,就连霞姿月韵也不及他十之一二。
那双纯黑色的眸子,清透的仿佛浸在清水里的玻璃,明明是再清冷不过的,却偏偏含了一股莫名的温和,定定的瞧着云倾。
良久,男子才缓缓一笑,他樱粉色的唇瓣上扬,朝云倾温声介绍道:“我叫于晚秋,是——”
“你的师尊。”
*
青天长空,云雾缭绕,遍地奇珍异宝。
那些在世人眼中所言的灵芝药草,在这里不过平添点缀。
周围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灵气,化作袅袅白雾,徐徐攀升,映着不远处四散的霞光,把这里笼罩的恍若仙境。
耳畔不时传来叮咚水声和清越鹤鸣,美好梦幻的引人沉醉。
溶溶暖光下,树影婆娑。
端坐在玉石凳上的青年,目光正落于悬浮在半空中奔流的银瀑上,其从上往下奔流的水源,颜色要比凡水深上许多。
它碧绿的出奇,透出一种绿宝石才会有的色泽,尽管离的并不很近,但依然可以感受到水中浓烈的,快要喷涌而出的灵气。
四周所环绕的袅袅白雾,也正是出自碧水。
青年盯视了片刻,开口道:“这次,劳烦师兄作陪。”
“没、没、咳,这没什么。”
意识到自己吐字不清,青年身侧坐着的男子连忙清了清嗓子,“况且这次师弟折返下界,师兄我还能跟着前去见识一下世俗界的风土人情,又哪儿来的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青年听了也不做什么表示,反而淡淡道:“师兄可还有事
?”
“没,没了。”
“嗯。”轻轻应了一声,云倾起身就走,衣袖却被兀的拉住。
下方的清朗男声带着些许小心翼翼,试探性的问道:“师弟要回九嶷山了么?”
云倾下意识的点头,但不知怎的,对于他这般拘谨的态度还是觉得不喜,忍不住蹙眉,“同门师兄弟,六师兄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束。”
“这——”
他哪里是什么拘束啊。
凤栖心底叹了口气,掩饰性的回道:“师弟贵为一宗道子,身份尊贵非常,我对待你难免仔细些。”
云倾抿了抿唇,终是侧脸瞧了男子,“道子不过是个虚衔,六师兄你不必如此。”
要说道子,这一切的起因还得转到那天的朱雀正街。
上界仙门收徒,云倾排队剑宗,不出意外会顺利拜入理想宗门。
可问题是,当时偏偏来了个于晚秋。
于晚秋其人,但凡看过《成仙》的人都知道。
他是原著中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同时也是天下第一宗,玄灵道宗的宗主,是真正距离飞升仅差一步之遥的天之骄子。
要不是作者偏心,愣是写了个变态体质的云倾,帮他儿子开挂升级,加之仙界的冰封而与诸界之间留有屏障,于晚秋早飞了。
哪里还有什么主角的事?
因此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找上自己,说自己是他的命定徒弟,云倾是信的。
毕竟,书中描述他为人清和,高不可攀。
于私,不可能害自己一个稚嫩孩童,于公,他是全文因果道的巅峰,在此道上,人们尚且走的懵懵懂懂,他却早已望及顶峰,比起窥探世间各种因果,世上没人比得上他。
自然,也包括云倾。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穿书,像是蝴蝶的翅膀,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让自己的灵魂得以与于晚秋产生因果联系,所以在《成仙》中本来从未收徒的于晚秋,收了他作为弟子,也是唯一的一名命定弟子。
身为下一任的宗主,云倾道子的身份也就讲得通了。
来到玄灵宗后,为了压制住倒霉的体质,云倾修炼的分外刻苦,都说山中无
甲子,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三十年。
——他下界的母亲,六十大寿了。
虽然他穿书以来不过在文国公府待了三年,又因天净琉璃体被养在曦园,满打满算与自己的亲人不过见过寥寥数十面。
但记忆中穿着华丽,打扮雍容的女人,会在半夜里尖叫着让人撞开曦园的大门,会急切的来检查自己的身体伤势,会在许多人不怀好意之下,用她瘦弱的脊背来保护他。
那眼中满到快要溢出的温柔和慈爱的女人,云倾忘不了,也忘不掉。
但既是修仙,就得有规矩。
修真界有个必须遵从的规定,上界除非到了招收弟子的时间,否则不能无故下界,以免扰乱凡人的生活,对以后修行不利,为宗门带来业障。
修仙之人不沾染凡俗因果,那些凡俗的什么亲人朋友,都是坠在修者身后的负累与包裹。
在上界,只有宗门和师长,才是最为牢靠,伴你永生的关系。
可云倾,他还是想,情不自禁的,想他的亲人了。
正好面临三十年一次的大选,玄灵道宗作为上界第一宗门,万年底蕴,尽管不需要在下界收徒,但云倾可以趁其便利,前往下界。
为期,七日。
*
听闻云倾之语,凤栖本来也就是勉强扯了个看得过去的由头,用作解释的。
此时正想点头应下,却不期然的看见了转过来的一张面容,刹那间心跳变得激烈,在胸腔里一下下敲打出沉闷的节奏来。
那一瞬间,什么天光,彩霞和云雾都飞了个彻底,就连水声鹤鸣也消失了个干净。
眼前的景色慢慢褪去,那些绿的,白的,碧蓝的,尽数被剥离了颜色,一点点的化作单调的墨黑,变得黯淡而又无光。
仿佛这世间所有耀眼夺目的色彩,全都汇聚在了转过来的这张面上,从而导致整个世界,也就仅剩下面前这张脸来。
一张,任你搜肠刮肚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去赞赏的脸来。
凤栖这一刻说不出来什么滋味,若论俊秀,那一定是朝气蓬勃,笑容满面的少年郎,若论妖娆美丽,那一定是媚骨天成的涂山狐妖。
若论飘然出尘,那一定是银发盛雪,清冷高贵的上界谪仙。
但碰上了这张面容,不管是从前那些出现在岁月长河中的美人绝色,还是那些个出现在漫长生命里的心上人白月光,在云倾面前,都轰然破碎,纷纷化作齑粉,风还未吹,便四散了。
可真要说他美吗?
他五官携带的俊又是实打实的,眉眼深邃,鼻梁秀挺,带着一股子男子特有的英气,朝你直逼而来。
明明是凌厉的,却让人愣是瞧出了,几分奇诡的诱惑力来,倒像是面前这人,在谁的心头播了甚的勾魂种,莫名撩人心弦。
那眉,那眼,那鼻,那唇,连带着下巴的弧度所组合在一起的面容,可真是太妙了。
妙的不管看了多久,都能让人一眼沉醉,从而无止尽的陷入名叫“云倾”的迷梦中来。
这世上,怎么能有人长成这样?
另一边,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回应的云倾,清美修长的眼眸微转,视线凝视在凤栖身上,轻声道:“师兄?”
他此时凤眸低垂,凤翎睫羽在眼窝处落下温柔剪影,天生修长的眼线衬着他雪色肌肤,宛如水中墨线,勾勒出一副天下奇景。
而被长睫半挡住的淡金色眼珠,微转之下,溶溶金光澄澈如水,几可见大千世界。
这人,连转个眼珠都是撩人意味,让人几欲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