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青石板路的缝隙里布满星星点点青苔,斑驳的石灰墙上刻画出岁月的痕迹,黛色的屋瓦连绵起伏,诉说着一段又一段逝去的记忆。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空气中笼上了淡淡的纱雾,清雅的白衣少年迷失在了江南星罗棋布的小巷。忽然,一阵清脆的银铃穿过重重的阻隔,宛若天上福音降临。他抬起头,雾气蒙蒙的小巷尽头,一名撑着白色水墨画油纸伞的蓝衣少女缓缓向他走来……
以上纯属鲁休斯看到相拥在一起的笑眉儿和思远时,脑中突涌关于《哑女》结束时的灵感。《哑女》的结尾他修改了几遍都觉得不满意,这次跑到志森公园来看网球赛,不过是灵感枯竭的后遗症。琢磨着跑来欣赏青春朝气的中学生,看能不能找到点灵感。幸运的是,刚下车便遇到久未见的老友神太郎,发觉他手底下有几个气质不错的美少年,很适合出演他这次剧目里的角色。
刚想和神太郎商量,借用他的学生。更令他欣喜的人物出现了。
一眼瞥到跟在笑眉儿身后的思远——他找寻已久的男主。不会因为女主的出色而显得黯然失色的男主。亚瑟疯了以后,鲁休斯不是没想过为梅梅再找一个搭档。可,每次站上舞台,台下观众的眼里只剩下梅梅一人,再出色的首席男舞者都变得暗淡无光。
思远答应出演男一号江遥后,他解决了一直以来存在的心头大患。不会跳芭蕾没关系,反正他这次的《哑女》是舞台剧。男主只要会简单的舞步即可。剧本里面大多的场景,都是大段大段的哑女香子以舞蹈形式表现的心理独白。
敲定了男主,鲁休斯将目光移向心目中的女主笑眉儿,盘算着怎么降低她听到思远出演男主一号时的怒火。性情看似淡然的笑眉儿发起火来,十个鲁休斯都得靠边站。她不会吵,也不会闹,更不会哭泣撒娇之类的小把戏。
她唯一的一招,彻底的将你视作路人甲乙丙丁。而这对于鲁休斯来说,是不可忍受的。
记得,十二年前,鲁休斯首次携《吉赛儿》去中国上海演出,在取得场场爆满的巨大成功后,他志得满满的踏上去江南找寻灵
感之旅。背上背包,化装成普通游客的他在走了不少地方以后,停留在了一处乡风淳朴的水乡小镇,租了一间小院子,开始创作。
那段日子,脑中的灵感就像奔流不息的大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每日清晨,他一路小跑,爬到镇子里位于半山腰的茶馆喝茶聊天,顺便追求美丽的老板娘寒毓,讨好未来的宝贝女儿笑眉儿。
寒毓对他的殷勤献媚不冷不淡,视作一般的客人。(那里去喝茶的,除了本镇的乡亲。其他人都是冲寒毓去的。)笑眉儿对他奉献的各种绝版玩具,衣物,首饰,连眼皮都不抬下。自顾自的练习书法,看书,练琴吹笛……
倍感沮丧的情况下,鲁休斯默然收拾包裹,告别初恋,定好机票,准备一参加完镇子里的祭祀活动,便回俄罗斯,排练他新创作的《绿野仙踪》。
把所有东西收拾好的鲁休斯,背起来时的背包,混入涌动的人群,手拿dv拍摄小镇一年一度最隆重的节日——花神祭。
伴着锣鼓的轰鸣,轻快活泼的丝竹乐,村民们抬了一个巨大的莲花台出来,一名穿白色纱裙,束大红色绸缎腰带,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梳双髻的小女孩,手执紫玉笛,亭亭玉立站在莲花台中间。
一声淡若烟渺,清透出尘似天籁般的笛音响起,娇小的身体,在狭小的莲花台上,翩然起舞。一抬手,一投足,弱如柳,轻若风,衣袂翻飞,摇曳生姿。
小女孩在粉色的莲花台上轻歌曼舞,精致的面容依旧淡然无波,如星的眸子里偶尔流转出一丝淡淡的冷月清辉,醉人心魂。她毫不在意底下蜂拥的人群,不动不惑,不悲不喜,无欲无望……
盯着莲花台上的小女孩,鲁休斯张着口,瞪大眼睛,怔忡的站在推挤的人海中……
找到了,我唯一的女主。
“鲁休斯,你在发什么呆?”见场上的比分出来,青学又一次全胜进入下一场,神太郎皱了皱眉,打算加倍训练,以免冰帝再次输在老对手手上。他别过头,看向好友鲁休斯,发觉他双眼毫无焦距的盯着某处发呆,心知他神游的老毛病犯了。扯了扯嘴角,冷声问道。
“神,你不觉得他们俩人是绝配吗?我的小梅儿终于可以不再孤单的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了。”冷淡的问话将鲁休斯从沉迷的过往中拉出来,他笑嘻嘻的伸手,指向球场僻静角落,坐在一起相依相偎的俩人。
“唔。他?你这次的男主!”神太郎随意看了眼鲁休斯指的地方,看清那白衣少年的容貌后,心中一惊,问话的口气很慎重。
“是呀。第一次见到气质如此清澈的少年呢!他们俩站在一块……按中国人的话来讲,神仙眷侣。这次演出一定会轰动的。下次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嘴里讲着炫耀的话语,鲁休斯的心情却失落得很,《哑女》的首演,也是梅梅的告别演出。这一次是真的,她要彻底离开舞台,做一只自由翱翔的小鸟了。
“你惹祸上身了。福康家族决不会让唯一的继承人当一个戏子。我劝你立刻放弃这个念头。不然,你的《哑女》还没演,便会被驱逐出境。而你也会被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神太郎冷肃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凝重,他用平板的口吻警告。
“福康家族?那个日本出名的政治家族,出过三任首相,五位内政大臣,一直是日本政界中流砥柱的家族。哼!论家族,我家也是世袭伯爵,在欧洲拥有古老的声誉,影响力并不比它差。还有,我搞我的舞台剧,又没触犯日本的法律。他凭什么驱逐我,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神,什么叫戏子?我没想到学音乐出身的你,竟然也会如此诋毁艺术?真是看错你了!”像是被人一脚踩到尾巴上的猫咪,拱起背,全身的毛竖立,蓝色的瞳孔里渗出森冷的怒气,鲁休斯猛地起身,拉高音量,叫道。
好心警告,没想向来嘻嘻哈哈的好友会当场爆发心中的不满,纠紧眉头,神也站起来,冷静的回应:“鲁休斯,我希望你明白。国情不同,风俗习惯语言文字都不一样,那么对很多事物的看法也是背离的。在你眼里的艺术,未必人人都会响应,甚至喜欢。作为好友,我还是希望你放弃让他来出演男主。他的背景太过复杂,不适合你的剧目。”
“神,我有我的坚持。我是不会屈服于任何外在势力。在我
的心目中,艺术不应该划分国度和界限。在艺术的领域,没有什么能抑制它的发展,或是用政治,用权利,用金钱……它们是那样的纯真美好,互通有无,而这些都源自于人类的心灵。”为护卫心目中的女神,鲁休斯释放全身的战意,此刻的他像是化作手持□□的骑士,誓死为心中的理想而战。
俩人的争执引来球场上所有人的瞩目,很难相信,千年深潭般的神监督会出现情绪化的与人当众争执的场面。并且那人是他的好友。
“迹部,有记者。”忍足首先发现了镁光灯的闪烁,他凑近迹部的耳际低声警示。
“让警卫消除所有对监督不利的照片。嗯哼,监督今天也太不华丽!”压低嗓音,迹部华丽的声线里流露对无处不在的记者的厌恶。
“嗯。和笑眉儿坐在一起的不是福康家族的继承人,天才少年福康思远吗?听说他十岁就被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录取,十四岁拿到经济和法律的双学位。而后又去英国牛津大学留学深造。没想一向深居简出,从不在报纸杂志露面,也不出席宴会,性格孤傲的他,会独自一人在这里出现。看上去,还和笑眉儿感情很好的样子。”不愧是冰帝收集情报的专家,目光远比一般人锐利,忍足很快发现症结所在。
“忍足,有些事知道就好。太清楚了,有时并不是件好事情!”迹部早就注意到笑眉儿的到来,对紧跟在她身后清雅少年的目的,这里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在祖父口中得知两家恩怨的过往后,他很难对福康这个姓氏产生什么好感。
“我很爱惜我的小命。和福康家族的人作对,后果会怎样?整个日本怕是没人会不知道。监督的朋友,还是有些天真阿!迹部,他好像是笑眉儿的教父。会不会因此事牵连到她呢?”讪讪一笑,忍足推了推眼镜,颇有深意的开口。
‘迹部,笑眉儿的身世怕是不简单吧?从她上次受伤后,你截然改变态度,今天福康家继承人对她亲昵的举止,都令人觉得震惊呢?越是显赫的家族,里面的猫腻越多。呵呵……戏越来越好看了。’忍足心底暗暗思量。
看了眼身旁笑得诡异的
忍足,迹部的唇瓣抿得更紧,银紫色的眸子闪过精光。忍足心里打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看来,上次的贵妃醉酒,忍足还是没吸取教训。笑眉儿的戏,若是没有身先士卒的打算,还是不要看的好!
那边,神太郎和鲁休斯的谈话,火药味越发浓郁。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昔日的好友,因一点不足外道的小事,弄成现今的模样,是神太郎所不愿看到的。他现在恨不得拿把锤子敲开鲁休斯为了艺术彻底疯狂的脑袋,看看里面除了他心心念念的艺术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教父。神老师,下午好。”
软糯的语调唤回了鲁休斯的理智,察觉失态的他,摸摸后脑勺,尴尬的笑了笑,大手一挥,拍上神太郎的肩膀:“对不起,神。我今天有点失礼了。明天,我会去冰帝观看纪念日的表演。先告辞了。小梅儿,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了。我和思远,龙马一起回去。教父,明晚你上寒宅,我们谈论下,关于主角的问题?”婉言谢绝鲁休斯的好意,笑眉儿脸色平静的说出让鲁休斯乐极生悲的话语。“主角”两个字咬得特别有味道!
“呃!那我先走了。”心觉不妙,鲁休斯拥抱了下好友,快速逃离气氛压抑的现场,梅梅发怒了,我命休矣。
“神老师,我们先走了。”弯腰行礼,笑眉儿还是一脸的平静无波。
转身离开,不理会站在身后的思远,向前面等待她的少年们走去。刚才听到思远说,他接受教父的邀请,参加演出。笑眉儿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真是太胡闹了!身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怎能如此率性妄为。
福康家族是什么样的家族?笑眉儿比谁都清楚。等级森严的阶级制度,岂会容许唯一的继承人上台表演节目!
“姐。我从未拉下看你的一场演出。心里一直期盼,有天能和你一起站在舞台上。我知道,这是你最后的表演,请应许我和你在一起告别,好吗?”清雅的少年,眼眶微红,水雾弥漫,他伸出手,轻轻拉住身前少女的袖子,清澈的嗓音带着丝丝颤音,低声倾诉。
停住脚步,潋滟的琉璃色划过淡然
的眸子,笑眉儿别过头,定定的看了眼身后满脸委屈揉和着期待的少年。牵住他的手,淡声说了句。
“下不违列!”
听了这话,思远面露喜色,与笑眉儿相牵的手,抓得更紧。
赌赢了!
姐姐,我赌你是否会为了我,与整个福康家族对抗?
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