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也皱起了眉头,只有陈泗恼羞成怒,根本不相信眼前的老尼姑自己的亲生母亲,“皇上,此尼姑定是妖言惑众,编故事功夫一流——”
皇上打断他,“先听下去。”
陈泗顿时瑟缩一下。
或许是多年埋在心底的冤屈得以说出,慧静激荡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语气平静有力,“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原本打算伴青灯了却残生,却没想到有一日还能见到我的孩子!她是个好人,还这么有出息,却被人陷害,我必须为她讨个公道,我死不足惜,但是我一定让她活着!”
皇上目光深邃,“既然孩子出生后你就再未见过她,你又是如何认出她的?”
慧静说道,“有一次她来寺内拜佛的时候,我发现了她,后来就一直跟着她,却不敢打扰她。她为应天府的百姓做了那么多的好事,再加上有皇上福泽仳佑,她命不该绝,也许是冥冥当中佛祖在保佑他”
慧静转眼看着陈泗,满眼失望,“没想到这个孩子认贼作父,仗着家世,坏事做尽,如今又陷害他的手足,我岂能眼睁睁不管。今天我要替他的父亲教训他。皇上,如果不信可以看看我说的是否对,我的几个孩子耳后都有一颗红痣,可以看一下陈泗的耳后;其次,这孩子自幼体弱,脉象异于常人,若不信可让武郎中看一下。”
武郎中搭上陈泗的脉搏,面色惊疑不定,最后大吃一惊,说没试到他的脉象。
陈泗闻言,顿时歇斯底里,就算这个老尼姑说对了又如何!
他根本就不相信,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真是颜面尽失,还给他加了个毒害海宁的罪名。
这可是当着皇上的面,一旦此罪名落实,就凭皇上对海宁的重视,还有他的好吗?
“来人!传凤阳原知府陈一朵!还有,去查一下,十八年前上任的凤阳知府是不是宁予远!”
慧静目光铮铮,“这么多年,我忍辱负重一直想试试报仇,却没有任何办法,在应天府叫天天不灵,叫地不应。整个应天府被陈家把着,他家做香料,生意越做越大,家族势力也越来越大,更何况宫中有妃嫔坐镇,我根本没有机会。今日我来就说抱着必死的决心”
海宁服药后,毒性解了的同时,人已经能起来,她在里面静静的听着。
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个尼姑才是她的亲生母亲,怪不得当年在寺庙里,她看着她眼神很不一样,很不一样。
只能说这个海宁真的运气很好,关键时候她的母亲救了她。
在府中的陈一朵情知大势已去,在御林军未到之前已经自尽。
陈府被抄家查封,一时间鸡飞狗跳。
没有,想到一桩毒蛇咬人牵出一桩陈年大案!
海大人在旁边老泪纵横,一方面是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另一方面,孩子找到了娘亲,他此生可无憾了。
慧静只是深深地看了看他,却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来谢他。
海宁的女孩子身份还得继续隐瞒下去。
她说道,“孩子长这么大,这么有出息,我从来没有想到把他养大的这家人真的是对孩子仁至义尽,为朝廷培养了栋梁人才。我这辈子还不上他家的恩情,我愿下辈子做牛做马,还其恩德。”
海大人在旁听了,更加老泪纵横。
皇上看了眼海大人,唏嘘不已,点点头,“慧静师傅说的是,你救了宁大人,也为应天府百姓造福,如今你们母子团聚,朕给宁大人放天假”
李太后一直迟迟等不到皇上回京,直到飞鸽收到这边的消息,非常震惊!
一方面为应天府这边错综复杂的官场感到震惊,另一方面更震惊于皇上对这个小小的通判如此看重,甚至不惜改变行程!
陈家冒名顶替当年的进士宁予远宁大人一家的事,虽然细节仅是从慧静尼姑嘴里说出,其它细节无从得知,但陈一朵自尽足以说明此事说事实,她更是感到无语。
朝廷委派官员,一个叫姓宁的知府去凤阳府上任,到那改姓陈了,这等奇事朝中居然无人过问?进士都是登记在册的,榜上有名的姓宁,那这个姓陈的是以何身份任凤阳知府的?宁予远失踪那么多年,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种种疑问浮上心头,这要操办起来,得牵扯多少朝廷官员,真是细思恐极啊,李太后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
更何况,是陈一朵在江心巧遇宁予远见死不救,还是派人扮作强盗夺印,这都成了未知数。
更离奇的是,他居然救了宁家的儿子,还当成自己的儿子抚养。
这又是一奇!是当时只能救起一人还是救宁的儿子赎罪,还是别有目的?他难道不怕这个孩子把事情说出去吗?
陈一朵很聪明,他死了,这条线就断了。
听着身边人的汇报,李太后叹口气,“唉,这朝政真是纷繁复杂,哀家都感觉有些累了。好在皇上已经可以主事,皇上借此整治官场作风。”
陈家冒名顶替宁家顷刻间震动朝野,可谓是朝廷己十年来为所未闻的大案,所有的人都议论纷纷。
陈一朵死前留下一封信。
大意是自己刻苦读书,却屡试不中,却渴望坐上官位,巧遇被强盗打落在水的宁予远,发现其不得救,就心生替代之意。坐了十多年的凤阳知府,也算是过了官瘾。
说到最后,他感慨,陈家两兄弟,他和当朝礼部侍郎陈一方都不能生育。他领养陈泗,一方面是赎罪,一方面也算是给宁家留个后,将来死时再告诉陈泗。可万万没有想到,陈泗也不能生养,直接让陈家断子绝孙
这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唯有自杀谢罪
和海宁说了一宿话之后,慧静给海宁留了一封信后走了,说大仇已报,她余生不想拖累海宁。
因其救海宁有功,得到皇上青睐,文家相当高兴,只是想不通为何文穆青改了性子要娶胡紫霜。
得到文家下聘请帖的胡御史也是异常高兴,这文穆青比起那个宁大人不相上下,唯有胡紫霜闷闷不乐。
皇上决定带海宁去京城。
临走的时候,文穆青来送行。
看着海宁还有些苍白的脸庞,文穆青鼻子一酸,险些掉下英雄泪,“海宁弟,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海宁心底暗叹,这个男人本就风姿出众,却肯为她试毒,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不敢抬透看他眼底的深情,“文大哥,你前途无量,好好保重。”
文穆青心中更加酸涩,“我知道,——皇上他喜欢你——”
海宁心底一抖,他是聪明人,早就看透一切。
“也只有皇上,才能保护你。”
海宁清澈的眸子看着这个男人,苦笑,“我决定改行了。”
文穆青递上一张帖子,“我原本打算请你喝我的喜酒的。”
“胡紫霜?”海宁诧异,转瞬莞尔,“你们很般配,互补。”
文穆青垂眸,似乎不愿提,“海宁弟知道我的心思,不过罢了,保重!”
看着文穆青的身影翩翩离去,海宁叹口气,将请帖收了起来,她肯定要为他们预备一份贺礼的。
她抬头看着天空,有些茫然,京城,遥远的地方,前路漫漫,又是新的征程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