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一会,什么声音也没有。
其中一个沉不住气了,低低出声,“不要自己吓唬自己,莫非是李班头带人在屋子周围察看的声音?”
这一守几近四更,一直静悄悄的。
窗户开着半扇,除了蜡烛的火苗在风中忽左忽右,照得屋里忽明忽暗之外,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几个人蹲在地上,等腿都要蹲麻了就席地而坐,后半夜是人最困乏的时候,睡意渐渐袭来,眼皮也禁不住开始打架。
在外面守夜的衙役们只能用酒来提神。
李照黑着脸,咒骂着该死的通判大人,“什么鬼,我看就是那个耿大远说谎,为什么两个人偏他好好的呢?这样的人,重刑之下,必说实话,通判大人居然就信了他,还派咱们来捉什么劳什子鬼!通判大人是不是有毛病?”
另一个衙役劝道,“通判大人是让咱们来看看这宅子夜里是不是有什么蹊跷,不一定是捉鬼!再说哪有鬼啊!”
都这个点了,今夜肯定是无功而返,正放松警惕甚至要偷偷打个盹的时候,窗外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几个人顿时被惊醒。
这会声音换了方向,不是耿大远之前说的靠北的窗户,而是是靠南的窗户,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不光屋子里的人听见了,屋外的人也都听见了。
“我好冷啊,好冷啊,咳咳,你们也不来看我!”
声音沙哑如拉锯,断断续续,却是清晰可辨。
吴雨常顿时两眼发直,愣了愣后,“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半夜瘆人的声音绝对不像是活人发出的,直惊得几个人汗毛直竖,小邬子正蹲在窗下,更是如在耳边,他最先反应过来,他抽刀就往窗外砍去,其他几个人也赶紧冲向外面。
好哇,这会纵使你有千般变化,也叫你插翅难飞!
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个人冲到窗外,宅子外面的人也听得清楚,顿时点起火把,合包冲了进来。
一行人点着火把灯笼将窗外来回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居然什么也没有!
这就奇怪了,若是人的话,刚下过雨,怎么也得留下个脚印啊,至少要踩倒棵草吧?可什么痕迹也没有。
包括守在宅子外面的人,谁也没有看见有人进出,几个人又爬上房顶,也没有什么发现。
一群人来回折腾,除了惊起旁边树上的鸟儿之外,鬼影人影都没有看见一个。
真是奇怪了!那么清晰的话语到底是谁说的呢?!
几个人回身找到屋里,吴雨常瘫坐在地上,两手抱头,身体瑟瑟发抖。
“不,是他,我听出来了,是他——这肯定是他的鬼魂——”
吴雨常脸色苍白,几乎吓尿了裤子。
“谁?你是说这个声音真的是你亲爹?”
吴雨常点点头,直接昏了过去。
府衙的人顿时也不淡定了,原来守在宅子房间里面的衙役也是面色苍白。
几个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吴雨常抬回家里。
吴雨常回家后就发起了高烧,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衙役们则赶回衙门向海宁报告。
衙役们撤回的时候已是五更,有早起的吃瓜群众目睹了后续事情。
于是,很快有了新的版本——
死去的凶宅主人曲老头现身、宅子主人吴雨常被吓病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周围,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对此地避之不及。
李照带着一行人满腹疑问紧赶着回到衙门,海宁正在等候吉青那边的信,若是如苏安所料,一切顺利的话,算着日子人也该往回返了。
都说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但若是有好消息,吉青的性子怕是早就派人打头阵回来报喜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苏安是个惯犯,又狡猾多变,吉青未必是他的对手,多半是徒劳无功了。
这是一桩,主要的是锦儿昨儿说的戚云儿的银票的事,加上崔安说她即将大祸临头,这难道是巧合吗?
小书吏孟珏瞧着海宁思虑沉沉,小声提醒她,“大人,小邬子回来了。”
一夜没有休息好,加上受到惊吓,小邬子神色萎靡,眼底发青,讲完当晚的遭遇后,还有点后怕,“大人,这个耿大远没有撒谎,声音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吴雨常确认过是他死去的亲爹的声音,真可能是死人的鬼魂,吴雨常人都吓出毛病来了”
这一下当班的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工作,就连应天府其他机构的听闻后都饶有兴致地来听新鲜事,“真有这样的事?”
“大人你可不知道,这事越传越神了,都说是那个曲老头虽然死前是罪有应得,可是终究死的不安心,魂魄不散,死后还要缠着儿子要钱呢那个耿大远没说谎话,若是胆子小点,当场挂掉都有可能,基本可以排除耿大远的嫌疑,大人,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海宁思索了一下,“这么说,和耿大远一起的人真的是受惊吓而死?”
“应该可以确定。”
海宁又提了个问题,“冤有头债有主,受惊吓而死可以理解,但是真凶是谁呢?”
衙役们面面相觑,这个宁大人凡事爱追根究底,他们答道,“这次声音在院子里,如果有人装神弄鬼的话,当场就能抓到,根本无处可逃,可现场什么都没有——除非插翅飞了。”
“正解!”海宁一拍椅子,“说不定这鬼还真有这本事,本大人今晚和你们一起再去瞧瞧”
“大人,你能行吗?确实挺吓人的,我是真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小邬子瞄着通判大人那细致如玉的脸庞,婉转道,“大人,我劝你最好别去,真的挺吓人的。”
也就是他们这些粗皮老爷们经常在外,什么凶险场面都见过,心里素质过硬,通判大人是读书人,细皮嫩肉的,若是在现场,怕是要直接吓死过去呢!
“得去和吴雨常聊聊”
“那吴雨常回去就病倒了,高烧还说胡话,他家里只有一个粗手笨脚的老仆侍候,怕一时半会好不了,估计聊不出什么”
“他家不是家大业大,怎么会只有一个老仆呢?”
“那是以前,听说吴雨常自他老娘去后,伤心过度,性情大变,原来相敬如宾的老婆忍受不了他的暴戾,一气之下娘家了,他自己书也不读了,秋闱考试也不参加了,还经常出远门,很少回来。上次大人叫他也是赶上他出门回来。”小邬子唏嘘道,“亲爹认亲,直接弄了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也是个可怜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