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的信里,一五一十,说海宁在应天府里,一没出门拉关系,二没将自己置于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位置,一上任就完全投入了案子当中,与手下同出同返,如今那娇嫩如雪的肌肤都晒黑了。
看到信里这些,脑海里闪过如雪容颜,尤其那莞尔一笑,勾魂摄魄,皇上心里着实心疼一番。
这么娇嫩如花的年纪,不爱红妆女红,却愿意出去和一群男人出大力,皇上又有些嫉妒那些衙役,自己在这里害相思病,他们却可以天天朝夕相处。
皇上走神了。
李太后瞧着皇上心不在焉,“皇上觉得呢?”
皇上回过神来,“母后,这案子不同寻常,怕不是一时半会能破得了的。”
一道旨意简单,海宁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倒奇了,李太后还没见皇上如此维护一个人呢,“皇上不是说这新来的通判厉害吗?多给他点人手,让他试试!这个案子若不早日破了,也有损朝廷威严哪!”
这是太后在看自己选人的眼光啊!
“皇上不在这段在,这后宫里天天是鸡飞狗跳的,母后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可皇上要面对她们啊。”
想着这些日子后宫里上演的闹剧,李太后直抚额角,“这后宫女人多了,总难免因为雨露不能均沾而生事,皇后生性和善,压不住阵,哀家眼瞧着闹心啊,你呀,还真得给哀家找个能干的儿媳才行呢。这恭妃不言不语的就挺好,为皇上生下小皇子,也不生事,所以说啊,这后宫女人出身要看,可也有例外,唉,什么时候能让哀家省心啊。”
皇上心说何尝不是呢,娶了一大把,没一个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好容易相中了这个海宁,还不愿意来。
瞧着自己儿子走神了,心思缜密的李太后立即有所觉察,这孩子在江南一呆这么些日子,莫不是在那边有什么中意的女子不成?
“孩儿一定会找到的。”
说这话的时候,皇上目光柔和悠远,唇角微翘,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敏感的李太后却是看出了皇上眼底的那抹温情
按理说,瓜田案子抓到了现场的嫌疑人,也算是破了,本是欢天喜地的大喜事,但刘知府的头却是更痛了。
海宁这日一进应天府,书吏孟珏就说知府大人有要事相商,让她赶紧过去一趟。
刘知府在屋子里是坐立不安,隔着窗户看到那个纤瘦的青色身影进了院子,他是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瘦弱的书生居然有如此完美的办案想法和老辣的审案经验,居然能独辟蹊径考虑到两案并一案,而且一审一个准,一个无头案子就这么破了;还捎带着破了一个拐卖孩子的案子,一环扣一环,让人不得不服。
不得不承认,皇上就是皇上,用人这方面非常独到,直接让巡按大人免了王稀林的通判之职,改由海宁任通判,而且品级从从六品直接到正六品。
平心而论,这份荣宠这个柔弱的书生当得起,应天府里上下原本对海宁的质疑声也随着案子的水落石出少了很多。
这个新任通判第一把火就免了班头李照,又让一个嘴上无毛的新人吉青代班头,第二把火就是短短时间连破两案。
若说这第一把火就因为班头李照告病假烧得有点莫名其妙让人不服,但第二把火再有人说不服就是找事了,毕竟又晒又潮热的秋老虎的天气里,人家这位通判打扰没在衙门里喝茶聊天享福,而是和众捕快连夜加班部署又亲自加入捕快队伍,亲临一线、与众捕快同甘共苦,这样的通判大人有谁见过?
这叫什么,这叫民心!
若是“王稀泥”还在,这瓜田案根本找不到罗大,要么就当无头案处理了,要么就以刑讯逼供瓜田里的曾三认罪草草了事。
这个宁大人说重刑之下必有冤狱,因此要查找定罪的证据,而不是靠大刑审出证据,就凭这点,让人刮目相看,毕竟一般都不敢这么干!找到了还好,找不到凭白浪费时间和人力物力,有损声誉不说,还得落个浪费朝廷银子的名声。
刘知府暗忖着,若是这个案子还是之前的王稀林通判负责,自己的头肯定不会这么痛了,唉!
海宁也看到了窗前站着的刘知府,自从孙子不见后,刘知府眉间就没有开晴过,看上去憔悴,这些日子仿佛老了许多。
估计自牢里的苏安提出条件后,这个刘知府就没有睡踏实,这不急匆匆叫自己来商量呢。
“宁大人,快请进。”看海宁注意到他,刘知府急忙出门迎接海宁。
这样的礼数海宁还是第一次享受,她当然不敢理所当然承受,“知府大人快别这样,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好了。”
进了屋里,刘知府亲自给海宁端了杯茶,心里打着鼓,面上强装淡定问道,“宁大人,瓜田案你看怎么结合适?”
海宁捧着热乎乎的茶碗,心底暗叹,来之前还听见有人私下议论知府大人会不会“大义灭亲”,宁可舍上孙子也要制裁苏安这样的歹人,以免出来再祸害别人。
如今看刘知府眼里的血丝,眼底明显的青黑,热情迎接自己不说,进门还给自己端茶。朝廷历来官阶泾渭分明,外人眼里刘知府这样的做法那都是失了分寸,可见其压力有多大。
听小书吏孟珏私下说知府夫人给知府大人下了通牒,若是孙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寻了短见,死生都不与知府大人相见。
在官府里,刘知府是父母官,在自己家人面前,他是一家之主,在孙子面前,他是爷爷,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管呢?
海宁思忖一下,“知府大人,这个案子怎么结还是大人做主吧。”
虽然他盼的就是这个说法,但真要海宁亲口说出来,刘知府还是有些吃惊,是不是意味着海宁同意答苏安的条件来换取他的宝贝孙子归来?
刘知府坐下来,又有些疑虑,这话若是之前的王通判在这里这么说那是不谋而合,可这个海宁这么说他就不敢完全相信。
身为通判,人家有自己的方案,自己身为知府,也不能乱干预办案。自己要那么做了,这个海宁转手一道折子上去参他为一己之私而私纵罪犯,这可是重罪,轻则丢官,重则流放三千里,殃及后代。
这么一想,刘知府才觉得自己方才头脑发热,现在有点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