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许久没有这么舒心地吃顿饭了。
吃完后,海宁想起一事,“锦儿,那个戚云儿的东西还在吧?”
“在呢,都收着呢。小姐问这个干吗?”
海宁简单说了一遍上午的审案后,“好好保管着,咱有机会得还给她。”
锦儿惊得张大嘴巴,“我的天哪,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竟然给她把钱要回来了?啧啧,我就说这事不简单,原来这里面这么多隐情,她和那个陈泗竟然——真是想不到,她说她有兄弟姐妹,但提起来又不乐意,这又是为什么?”
海宁抚了一下额头,“小姐我又不是她的家人,怎么知道这么详细?审案也只是你告什么官府审什么,其它和案件无关的没人关心。现在案子已经结了,钱能要回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小姐,我真觉得你神了,这桩五年的案子你轻易给破了,你简直比老爷都厉害。”
“这是小事,重要的是,这个陈泗可不是好惹的——小姐我也是心里有点虚呢。”
两个人正议论着,文穆青来了,四处看了看,赞叹道,“原来来这里不觉得特别,今日感觉敞亮了许多,这满庭花荫,几处苔痕,真是消暑纳凉的好地方啊。”
锦儿笑着摆上几盆瓜果,笑嘻嘻道,“其实就是把一些花盆什么的挪了挪,空出些位置,又打扫了一下而已。文大哥,快来尝尝新摘的果子。”
文穆青看着海宁,眸色有些复杂,“海宁弟,今日的事我听说了,你简直是太神了,出来的考生没有不对你翘大拇指的!海宁弟必然高中,我得向海宁弟道喜啊。”
不得不说,这个海宁智慧够多,胆子够大,为了让陈泗忌惮,居然敢从他家里搬菩萨去堂上。
海宁当然能读懂文穆青眸子里的深意,苦笑,“没什么,文大哥,我今天好像得罪人了,唉,文大哥知道陈泗此人吗?”
文穆青点点头,“陈泗我认识,海宁弟有所不知,这陈泗性子乖张,家里后台强硬,今日他当众出丑,只怕是海宁弟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哪。”
锦儿一听不服气道,“难道应天府没有王法了吗?”
“你们刚来,或许不了解。这应天府连着前朝,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话都能说清的。以前海瑞海大人任应天巡抚的时候,倒是另一番气象,官员们都有所收敛,说起来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是低调小心些为好”
一听说到海瑞,海宁和锦儿面面相觑,愕然,“海大人有那么大的威力?”
文穆青笑道,“你不在应天府,自然不知道。我那会也小,也是听家人说的。属吏都害怕海瑞大人的威严,贪官污吏生怕被他查到,很多自动辞职的,还有一些显赫的权贵把门漆成红色的,听说海瑞来了,都改漆成黑色的,更有锁门不见客的就连宦官在江南监督织造,见海瑞来了,都减少车马随从呢”
海宁有些神游了,她的父亲,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现在海瑞海大人老了,早已归隐山林,听说皇上还多次提起海大人呢。”
皇上?
海宁心里一动,“你见过皇上?”
文穆青摇摇头,“皇上岂是我们平常人能见到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后,夜色降临,文穆青告辞了,临走前掏出一份房契,递给海宁,“这是这个小院的房契,卖家说就冲你在堂上审案的那股气魄,他愿意无偿赠予你。”
“什么气魄啊,”海宁不好意思道,“这房子可不能白住。”
“我要是能在现场看海宁弟审案就好了,听他们说的海宁弟真是一板一眼,比通判大人都厉害呢。”
“可不能这么说,还是通判和知府大人的协助,不然根本审不了。”
推辞一番后,海宁让锦儿先拿了五十两银子,剩下的分期给。
是夜,应天府栖霞寺旁边的行宫,静悄悄的。
烛火下,万历皇帝朱翊钧正在欣赏着自己的画作。
这次他来应天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宿在先帝来江南时临时在山上修建的行宫。
行宫挨着的就是应天府著名的栖霞寺。
每日晨钟暮鼓,站在山上俯瞰应天府,一目了然,环境清静幽雅,的确是个好地方,怪不得当初太祖要在此建都呢。
他画画的时候也正是在思考事情的时候,最忌讳被人打扰。手下侍卫张诚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他才注意到,“进来吧,什么事?”
张诚赶紧汇报,“启禀皇上,臣下共查出数十个叫海宁的,但无一对上,只有一个人——”
“怎么了?”
“臣打听到海瑞海大人有一女,名叫海宁,半月前刚嫁人”
朱翊钧放下笔,吹了吹画上的墨迹,眸子微眯,“你是说这给叫海宁的考生是女扮男装,实则是海瑞之女?”
“臣打听到此女新婚之夜突然逃婚,迄今下落不明,不知是不是——”
有点意思!
皇上沉吟了一下,“戚云儿这个案子有些蹊跷,你吩咐人再暗里去查查,还有,陈泗叔父现在官居何职?”
“其叔父系吏部侍郎陈一方。另据属下查访,这个陈泗系陈家这代唯一男丁,但好似并非陈家亲生,这是陈府的秘辛,至于真实状况,臣目前不知。”
“嗯,知道了。明日你叫应天府刘铭刘知府过来,朕有话和他说”
张诚答应着,但还在原地没动。
“有事你不能一次说完?”
皇上不悦道。
唉,张诚心底苦笑,他才不愿意说呢。
这次皇上出来都没有带太监,这本是太监的本职工作,如今他一个带刀侍卫说出来,总觉得别扭,遂期期艾艾道,
“皇上,皇后娘娘她托人带来话,呃说有有两位嫔主子在宫里争吵不休,最后好像还动了手,伤了体面,皇后娘娘将她们禁足,只等皇上回去发落”
眼瞅着皇上的脸已经拉下来了,他还得继续硬着头皮说,“还有,恭妃娘娘快要临盆了,太后意思是皇上早点回去的好”
朱翊钧皱眉,扔下笔。
女人多了真是头痛,前朝和后宫,无一样省心,他出来反倒觉得清静。
侍卫一瞧主子心情不好,连忙退下。
这主子的家务事,他只带到话就好,可不敢乱说话,否则,宫里的大太监冯太监就是个榜样。
这次皇上出来都不带他了,说明他已经凉凉了,哼,叫他仗着和皇上小时候的情分得瑟!
“你回来,找个时间朕要见一下这个海宁”
。